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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3页）

瓷玉的面庞映着淡四周鼎盛烛火，虔诚到近乎圣洁。

那手中的香已焚到尽头，香灰散落在手背上，烫得隐约几处斑驳红痕。

&ldo;施主可是许了许多愿，竟长到这香都烧尽了还未说完？我师傅说了：许愿不在多，在乎诚。

多而显贪，未必灵验。

&rdo;那小和尚又道。

听得那人恍惚回神般幽幽道：&ldo;不多，唯有一愿。

&rdo;忽而又自嘲一笑，&ldo;只是说得多遍了，一不留神竟连香也燃尽了……&rdo;

我僵着身子站在佛前，如被魔咒定住。

一位老师傅端了菜籽油上前给佛灯添油，收回油盏时缓缓捋了捋白须，面容安详地看着那人，一双沧桑之目堪透世事，&ldo;世间一切皆幻象。

执念太深不过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罢了，累人累己，未必是好。

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

万般苦痛由此而生，如此则生之若死，反复如堕阿鼻下狱，不得解脱。

&rdo;

那人满目凄荒，万盏灯烛竟无一能倒映入内，&ldo;师傅所言本是理。

只是，碌碌凡尘中若能知晓究竟什么是自己的&lso;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rso;不才是真正幸福？我却愚钝，蒙蔽了双目，为了混珠鱼目将自己的&lso;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rso;了了、悟了、舍了、放了、透了、弃了。

&rdo;

&ldo;岁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

我本在阿鼻，又何曾有堕狱之说……&rdo;

&ldo;娘亲，我剥好石榴了。

&rdo;一个童音清脆地穿过静谧的佛堂，穿过凝重缭绕的烟气破空而来。

须臾凝滞，有人低缓开口：&ldo;宵儿……？娘亲……？&rdo;

一阵晚风忽至，凌乱拂过山门东面高耸古秀的齐云塔，供奉舍利子的四方佛塔飞檐层层重重，檐角上悬挂的玲珑铜铃从各个角落摇曳作响，串串连音，急雨拍静塘一般涟漪清脆。

有人急转过头，香炉烛台油灯被一一带过，跌碎一地。

&ldo;是……是你吗？是你吗！

&rdo;

刹那，魔咒骤然破裂，我一下调转过头拔足狂奔。

天旋地转之间，在一棵缭乱的石榴树下，有一只铁钳一般的手从天而降牢牢箍住我的手腕，&ldo;是你吗？&rdo;

我疯狂地掰着那只冰凉的手，垂死挣扎。

&ldo;妙……妙儿……真的是你吗？&rdo;那人猛烈地将我抱入怀中，下一刻却小心翼翼到近乎压抑，缓缓伸出手来便要摸我的脸，梦呓一般，&ldo;妙儿，你还活着……果真还活着，是吗？&rdo;

我低下头拼尽全身气力去咬那手去推那胸膛去碾那脚，却是全然徒劳，那人如藤蔓生根牢牢地将我嵌在怀抱里，一寸一毫不肯移动。

唯有袖兜中落出一朵丁香紫色的牡丹，花瓣零落一地。

&ldo;不要走，妙儿，不要走！

&rdo;那双如水清亮到几近荒芜不能倒映的眼，此刻却固执地将惶恐惊乱的我清晰地倒影、摄入眼底，仿佛要抓走我的魂魄，就此便囚禁在那双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