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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进屋倒在床上睡去了。
没有脱鞋,没有脱衣,头挨着枕头,瞌睡炊烟一样升上来,他便云雾弥漫在瞌睡里。
醒来已经是天黑,连个梦都未及做就把一天睡将过去了。
热得很,是汗流在眼里把他泡醒了。
睁开眼开见窗口有朦胧灰色,院里村里都静得能听到隔山隔梁的蛐蛐叫,认为那叫声中该夹有七户人家的悲哭声,可那叫声却清纯亮丽,如皓月一样净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
他从屋里走出来。
女人竹翠立刻从灶房端出来一碗荷包鸡蛋。
司马蓝吞了那碗鸡蛋,才忽然发现,媳妇竹翠洗了头发,洗了身子,换了一件白的涤确良布衫,身上有一股香胰子的气味。
时为月初,月亮迟收了许久,院落里朦朦的白色,淡得如毛雨薄水。
就在这隐约的迷朦里,在半年多前司马蓝和竹翠那一阵情事疯狂的树荫下,竹翠又在那儿铺了席,放了枕。
她坐在那席上,眼巴巴地望着他,说你一走大半年,人家男人大都回过村,就你没有回。
看他没反应,她又说葛和蔓都不在家呢,打发她们去鹿的棺前守一夜,家里不会来人的。
这样说时,她去他手里接过了鸡蛋碗,说锅里有面条,蒸的笼面,给你挖上吧?
&ldo;不用。
我饱了。
&rdo;
司马蓝似乎被女人拨动了哪根弦,他身上颤动一下,蓝四十的影子风一样从他面前刮过了。
他忽然奇怪起来,离开村子前,他两眼发绿,想四十想得整夜不能睡,就是到了灵隐渠将要挖通时,闲下来村人谈论女人,他还能看见四十丰润的胸脯和丰润的臀,还在不算过分劳累的夜里梦见过蓝四十的身子,梦见蓝四十的床,梦见自己起伏荡漾在四十水样柔润的身子上,醒来弄污了自己的裤衩和身子,于是就想四十和别的男人在床上是如何一个样,都说些什么话。
想着想着,身上便火烧火燎,心里噼啪作响,便一个通宵睁着双眼了。
然就在灵隐渠将通未通的半个月,在三、四个男人被暂时丘在一个土房的三四个棺材时,蓝四十从他心里退去了,退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他极少再想起女人们的事。
疲累和瞌睡使他把一切都忘了。
似乎把四十忘得丁点儿没有,及至今早儿回村,他压根就没想起看一看四十去没去村头接了他,没想起从四十家门口路过时,扭头看一眼那两扇柳木门。
他觉得他这样有些对不住蓝四十,对自己很长一段日子能把四十忘得穷穷净净,感到莫名的奇怪。
就像一个人为着另一个人去寻一样东西费尽辛劳,待那东西寻到时,他却忘了该把东西送给谁。
他木然在月光里,努力听着村子里的一些动静,好像要捕捉半年前他在村落的一些记忆样,目光望着掩了的大门不说一句话。
&ldo;把大门闩上吧。
&rdo;女人竹翠猫声猫气地问。
他把目光从大门移开来,&ldo;我得去看看那七家的丧事咋样儿。
得看看鹿媳妇。
&rdo;
他不看媳妇竹翠一眼,就像她不在他眼前一样,说着从她渴巴巴的视线里出来了。
一牙月亮已经勾到村头,地面的月色浓了许多,几丈开外能认出人的脸来。
从司马家胡同走过去,到鹿弟家门口,他没看见司马鹿家门口有灵棚,没听到院里有哭声。
走近前去,司马鹿家大门竟然锁了。
左右邻居家大门也都锁了。
心里不禁生疑,又朝杜家胡同走去,朝蓝家胡同走去,结果凡有死人的门户都严严锁着,一个村落多半人家的院落也都空着,三条主道胡同躺在夜色里,如三条空下的麻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抬头朝着村口望去,才见村外的打麦场上,铺铺展展一场灯光,隐约的乐声潺缓叮咚地从那儿漫到四面八方。
他朝村外的打麦场上走过去。
迎面碰到一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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