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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的手一指,董墨就由这火烧的暮晚里跳将出来,跃入梦迢眼帘。
他背身在卖甜瓜的摊前,向贩夫要了一块。
肩背挺括似急险的峰峦,露着脖子上一截白得病态的皮肤,看着有些无情而残酷。
梦迢抚着窗框,风灌入半窄的纱袖,拂遮了她半只眼。
另一只眼斜斜地朝下睨着,半笑不笑地低着声,“倒比我想的年轻,我还当做了这样大的官,怎么着也有了些年纪。”
叫彩衣的丫头抚着另一边窗框撇了撇嘴角,嘟着腮帮子,“这董墨才二十四,比咱们老爷还小三岁呢。
老爷讲过的呀,太太又忘了!”
梦迢转背朝里头端了个青釉茶盅,勾一勾冷锐的嘴角,“我哪里记得住这样多?”
她欹回窗框慢吞吞地呷了口茶,朱唇抿得水润润的,清冽得显得尖锐的目光接着往对街上窥那董墨。
这董墨原是世家子弟,往济南来做官的,身上还兼着北京都察院的职。
梦迢本不认得他,可她丈夫因在官场上有些不轨之嫌,两口子只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于是生起个主意,要对这董墨面上待之以礼,底下铺路设套。
设的是个“美人计”
,恰好梦迢就是个当仁不让的美人,这差事,自然就由她顶上。
今日正是为这美人计提前来踩个点。
梦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捡了颗衣梅含在嘴里。
就这功夫,街底下那董墨似乎洞察到这楼上有人窃觑,倏地在摊前扭头斜望了过来。
陡地吓了梦迢一跳!
忙拉着彩衣向后跌退几步。
再偷么瞥,人已转了回去,仍是那副迷似的背影立于天地。
彩衣雀儿似的点着脚尖欹回窗,“真可惜,没瞧清长什么模样。”
梦迢在案上续茶,微躬着窄窄的背,“迟早能见的,这会急什么?他成家了不曾?孩儿呢,有几个?”
这话可将彩衣的精神问了起来,咯咯直笑,“还孩儿呢,连桩亲事都不曾定!”
“这样奇?”
梦迢亦显惊诧,端着盅转过来,“二十四的人了,又是这样的家世,还未成亲就罢了,怎的连婚事也没定?别是有什么隐疾?”
“我也不晓得,老爷好像没讲过里头的缘故。
太太家去问问老爷,或许他晓得呢?”
梦迢瘪着嘴笑,眉间冷淡,唇角却溢出丝蜜意,“你老爷连人家私底下的事情都晓得?不见得他有这样的神通!”
说话款裙走回窗前,摊子前早没了人!
她忙够出个脑袋,簌簌摇动着一支镂空宫灯金步摇,街两头寻了几眼。
街市左右铺面皆忙着上门板,熙然里满是行色匆匆的面孔,各样苎麻粗绵的衣裳里偶然穿行点缀着锦绣罗衫。
夕阳红得迷幻,董墨赤朱的背影也红成了一抹幻觉。
不一时梦迢离店归家,天益发黯淡,将黑未黑,蓝得浓重。
门首右面小径连着一堵花墙,丝竹苏笛打月洞门底下风似的钻进人耳朵里,唱得人心摇目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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