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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经二十三岁,还习惯人车杂踏、鸡鸭争道的马路概念。
我不知道什么叫下水道。
台风往往在黑夜来袭,海啸同时发作,海水像一锅突然打翻了的汤,滚滚向村落卷来。
天亮时,一片汪洋,人家的锅碗瓢盆、竹凳竹床漂浮到大庙前,鱼塭里的鱼虾也成群结队游上了大街。
过几天水退了,人们撩起裤脚清理门前的阴沟。
自沟里挖出油黑黏腻的烂泥,烂泥里拌着死鸡死狗的尸体。
整条街充斥着刺鼻的腐臭腥味。
炎热的阳光照在开肠破肚的阴沟上,难说是自然的消毒还是加速尸体的腐化。
我没有进过音乐厅或美术馆。
唯一与&ldo;表演&rdo;有关的经验就是庙前酬神的歌仔戏。
老人家带着凳子和扇子去广场上看戏,年轻人却在家里背书,准备永无歇止的考试;歌声从劣质的扩音器传来,日日夜夜像轰炸般无从躲藏。
要不然就是在渔村唯一的电影院里,偶尔有一场歌星演唱。
电影院里飘着一股尿臊,揉着人体酸酸的汗味,电风扇嘎嘎地响着,孩子踢着椅背,歌星大声地说笑话,卖力地唱。
下面的群众时不时就喊,扭啊扭啊。
游泳池?没有。
你说,我们有了大海,何必要游泳池。
可是,安德烈,大海不是拿来游泳的。
你知道,我们的海岸线是军事防线,不是玩耍的地方。
再说,沙滩上是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
渔村没有垃圾处理场,所以人们就把垃圾堆到空旷的海滩上去。
风刮起来了,七零八落的东西满天飞。
我不知道,垃圾是要科学处里的。
离渔村不远的地方有条河,我每天上学经过都闻到令人头晕的怪味,不知是什么。
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人们在河岸上烧废弃的电缆;那个村子,生出很多无脑的婴儿。
我不知道什么叫环境污染生态破坏。
我们每天穿着白衣黑裙,而上学的时间那样长,从清晨六点出门候车到晚上七八点回家,礼拜六都要上课,我们就等于永远穿着白衣黑裙,留着齐耳的直发。
我不知道什么叫时尚,化妆,发型。
因此也不知道什么叫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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