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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巷子里弄深处,一片低矮的平房里,点着一豆烛火,烛光打在薄薄的窗纸上,照出一个人细细擦拭着长剑的身影。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在树梢,树叶的浓阴挡住了月色。
柔软的布滑过锃亮的剑身,赵衡看看上面映出一双苦涩的眼,想起那个同样使剑的男子,他低首拭剑的时候,乌黑的发会顺着萧疏丰峻的轮廓笔直落下,从眉心,鼻尖到下颔连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侧面完美得惊人,偶尔抬起头说话,皎明的蓝衣几乎在曜石的眸子里辉映出疏蓝的影。
——倾世风华,举世无双。
那人文承圣贤之风,武当千军万马,却也曾满目落寞地对他说,“我也并非是从出生起就让人仰视的,曾经我在泥沼里,受万人践踏,只是功成名就之后,很少人记得住。”
殿下……
他无声地唤出口,只觉心口酸涩,他那时多想说一句他不会忘记,又想劝一句往事已矣,最终却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也许,当年为争取来到这个人身边守护他,卑微的自己已经耗尽了毕生的勇气。
正沉浸在久远的记忆里,赵衡忽地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窗外淡淡响起:
“赵衡。”
他猛地抬起头,窗子外,树影间,月色下,有人衣袍苍蓝似海,一如许多年前的惊鸿一瞥,猝不及防地映痛了他的眼。
……
甄府,听朝小阁。
阜远舟刚从窗子跳进来,就听得风声一响,一支沾满墨水的毛笔冲着他的脸激射过来。
他无奈地伸出两指夹住,微微侧开身子避开飞溅的墨汁,“做什么这么大火气?”
坐在桌边的苏日暮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在纸上不知写着什么呢,闻言,转头对他龇了龇牙,“忙着呢!”
“忙什么?终于打算温习了?”
阜远舟挑了挑眉,走近来,看着一桌子的纸,拿起一张瞄了瞄,一愣,“这字谁写的?”
苏日暮没好气地拿出他夹住的那只毛笔,两手左右开弓同时一笔一划地练字,“你说谁写的?”
“你的!
?”
阜远舟的表情瞬间十分精彩,逮着一桌子纸看了又看,顿觉不可思议——倒不是说这字难看成什么样,只是横竖撇捺四四方方的,像是三岁幼儿初学的那样,笔法稚嫩。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痛心道:“闻离,我居然不知道你不会写字……”
现在才来学……
“pi!”
苏日暮白眼一翻,“只是小生的字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审美观,达到了凡人所不能理解的地步,这会儿重新回归基础而已。”
阜远舟默默地示意他写来看看。
苏日暮望天,拿过一张白纸刷刷刷写下一行字给他。
阜远舟接过来,研究状瞅了好片刻,一脸深沉道:“果然是不正常的范围,吾等凡人不能理解……”
苏日暮飞脚踹他。
阜远舟闪开,挪揄地坏笑。
说实话,这会儿一琢磨,他发现自己还真什么印象见过苏日暮的字,反正脚程快,有事走一趟就是了,因为身份敏感,平时就算是写信阜远舟也用左手写,毕竟他们都是左右并用,而苏日暮画技了得,就随手画上一幅画,猜出他表达的意思就行了,没想到他的字居然这么……极品!
他们两个这么熟了,阜远舟还是顺着他画画的笔锋连猜带蒙好半天才看出这是什么的。
掂了掂他练习的纸张的厚度,阜远舟不解地问:“怎么现在想起练字了?早干嘛去了?”
而且苏日暮也不是这么认真的人啊,鬼上身了么?
苏日暮默了一下,用毛笔一端蹭蹭鼻子,道:“那个混蛋说,练上二十一张,就多给我一壶酒。”
那个混蛋指的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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