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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最粗的、鲜红的这条是主血管,要在残端打双结,防绳结滑脱。”
“滑脱了会如何?”
杜仲:“血崩不止——别问了,我分不得心,帮我钳住血管。”
唐荼荼一脑门黑线,她看不着里头,不知道这群熊孩子到底帮上了什么忙,分明前头讲手术流程时各个都仔细听了,上了阵,竟还像拿着假人模型一样,瞧见什么都稀罕。
得亏杜仲是个脾气好的,换个脾气急的大夫,能把他们全踢出去。
手术进行到中程,渐渐的,只剩杜仲说话的声音,寥寥数语吩咐着。
“骨膜有粘连,给我换左边第二把刀。”
“换纱布敷料,血浸透了需得立刻换。”
“擦汗……擦黄八宝做什么?擦我头上的汗。”
“检查所有出血点,渗血的地方全找出来,一个别漏。”
医士们个个神经紧绷,已经没了刚进来时的轻松样。
怕脏了空气,内屋没有燃炭火,坐久了有点冷,唐荼荼坐到双脚僵硬时,杜仲终于缝上了最后一针。
“好了。”
唐荼荼大气都不敢喘:“好了?是……”
杜仲:“再等半个时辰,等他醒了再看。”
唐荼荼大松一口气,同手同脚站起来走了两步,往诊床上睄了一眼,被一床单的血渍逼得缩回了视线。
疡医果然非常人也,她连死人都见过不少,看这一滩血仍觉得心噗通噗通的。
医士们七嘴八舌说起话来:“老天爷啊!
我可算是经了大事了。
想当年华佗给关公刮骨疗毒,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剖肉刮骨,哪有断腿难?但华佗还说要给曹公开脑袋呢,想是比小杜神医厉害些。”
“那还保不准是怎么回事呢!
打小我就听了好几版野史,有说神医骄傲自满,不从曹操征召的,给曹操惹恼了,砍了他;也有说华佗压根儿不想给他治——真说‘开脑袋’我是不信的,你就说这时候,哪个大夫敢给人开脑袋?”
“师父,宫里边有御医开脑袋的么?”
杜仲落了一个字:“没。”
太医院二十来位御医,每年坐堂三百来天,宫里的传召全加一块也超不过三十回,多数时候都是尚宫、东厂有官身的太监找上门了,给他们治一治。
除了每月请安脉,哪个妃嫔一年敢传太医超过三回?病怏怏的还想侍寝,还想怀皇嗣?等着撂牌子吧。
他们叽叽喳喳的。
留下几个医士收拾脏污,杜仲抬脚出去了,肩颈紧紧绷着。
唐荼荼想说点轻松的,缓缓杜仲的紧张,才迈过门槛,竟见杜仲双肩一塌,膝头一软就栽下去了。
她匆忙伸手把人接住,“杜仲!”
“师父!”
“哎哟,小杜神医怎么啦?”
杜仲扶着门槛站稳:“我坐会儿便是,有点脱力了。”
他唇色泛白,紧张得手都在抖,也不知道刚才操着刀怎么能那么稳。
没过半个时辰,黄八宝醒了,睁开眼那一瞬,黄家人嚎啕哭的嚎啕哭,抹眼泪的抹眼泪。
这洗了个澡差点丢了命的苦命人,傻傻望着床帐,舌头发僵地说:“嘿,我能活着看见自己大名写上书了。”
唐荼荼噗一声没忍住,怕破坏了这温情的气氛,她赶紧退出去了。
黄八宝福大命大,头一晚高热不退,前晌天晴以后又退下烧去了,吃了两天温养的药膳,恢复得很好,血管没破开,刀口也没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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