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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十四年乙卯,年卅夜。
宫里依旧例赐晚宴,庶妃娘娘特意吩咐要看小福格,大奶奶便让寒玉抱着孩子随她一块儿进宫。
少奶奶则留在府里和齐布琛姨娘一道布置拜祭祖宗的贡桌和香案,预备着老爷和大奶奶回府后不误了焚香磕头的时辰。
府里各房各院儿的丫鬟小厮一用过晌午饭就被集齐到花园子的长案上包除夕夜的饺子,不光是府里自己吃,还要在府门口搭棚子舍给路边的叫花子和过不起年的穷人。
沿着什刹海钟鼓楼一带住的多是和我们府上一样显赫的王公贵胄,各府的主子们大体也都有三两个进宫赴宴,对门富察家的两个格格没了爹娘管束便拉着淳雅四处疯玩从这家窜到那家。
齐布琛姨娘给揆叙早早地换上了新衣裳,结果转眼的功夫就绊了一跤蹭了一身土。
齐布琛姨娘追着小揆叙要揍他,小揆叙边逃边哭径直撞到少奶奶身上扯着她的裙摆要躲,他额娘跑不过他便只得把侍候小揆叙的宝珠骂了一顿。
少奶奶端着贴好红幅条的年糕放到贡桌上,俯身抱起他,“新年新岁的可不兴哭鼻子,一会儿多磕几个头,等要了压岁钱再做身新的。”
齐布琛姨娘气笑着走过去轻戳了戳揆叙的脑门儿,“小混账,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
去,把晌午教你说的吉祥话背溜了,在你阿玛跟前别给我出错!”
少奶奶笑着把揆叙放下地,“真真,去府门口看看淳雅在不在,时辰差不多了,叫她赶紧回来换身衣裳。”
我“哎”
了声,把软垫放在香案前。
我把手套进暖兜里,从偏门走出去顿觉透凉的寒风吸进胸腔,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极目之处尽是火树银光,海子上冻了厚厚的冰层,孩子们裹着厚夹袄,带着毡帽和绒毛护耳在冰面上推来推去。
我顺着府墙走到府门口,安总管正命来福和顺子踩在梯子上挂鞭炮。
淳雅穿着墨绿色的丝绵马褂和扎克善扎喇芬姐妹正缠着马云翎给她们点烟花棒。
我呵了呵手小跑过去,给富察家的姐妹福了福身,复对淳雅道:“格格,老爷和大奶奶再有半个时辰就回府了,您先回屋洗洗手换身衣裳。”
淳雅甩着烟花棒“唔”
一声划过头顶,跳着步子转身,把烟火棒塞给我,笑嘻嘻地道:“你替我玩会儿,我收足了红包再来!”
说罢扬起脖子朝马云翎笑哼一声,提着裙摆笃笃朝府门跑去,只听安总管扯着嗓门喊道:“哟,二格格您留神脚底下的水塘子别给踩空啰!”
淳雅前脚走,富察家的管家就把扎克善姐妹领了回去。
我正想转身,马云翎走上前叫住我,“姑娘可得闲?”
我一嗔,“碧桃姐今晚替我,马公子有要紧的事儿?”
马云翎“哦”
了声,并不看我,只是轻挠着头道:“方才和几位先生道完别,路过银锭桥看见有无锡小笼包卖,就带了两笼回来,是云翎家乡的特产,不知道姑娘爱不爱吃……刚蒸出笼的,等过了夜就黏皮了。”
我看了他会儿,抿嘴笑了笑,“却之不恭,那就先谢过马公子。”
马云翎笑着点头,朝我拱手作揖道:“云翎谢真真姑娘赏光。”
马云翎领我到厨房,灶台上正忙得热火朝天,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下了好几大锅,厨子们还在不停地擀皮剁肉拌馅儿。
马云翎揭开角落里蒸笼的盖子,把里头的纸包拎了出来。
我挑起帘子走到里屋,打开碗橱拿了个大碗到方桌上,马云翎拿剪子把纸包上的线剪开展开酥油纸,用筷子夹了个递给我,“姑娘小心汤汁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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