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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周世良又来催他收庄,更是高兴,就留着他在家吃午饭,约他在私厅里,供着茶烟谈话。
这里乡下财主人家,都有个私厅,犹如城里人家客厅一样,非是有体面的客,是不向这里引的。
周高才给与周世良的面子就大了。
周世良衔着自己带来的旱烟袋杆,隔了桌子角,向旧东家望着,他深深的吸过了两口烟,眉毛一耸,笑道:&ot;大老爹!
你要发财,买我这庄田,买得太痛快了。
第一,我这田既是很好,又和你老的田共庄子,你老一块四并成一大片了;第二,你老今年买回,今年就收租,可以多生一年利息,这是少有的事;第三,田是我自己种的,不象买阔人家的田,田在佃户手上,买下了,还怕佃户不交租,你看我多么痛快?倒反来催你老收庄呢。
这样痛快的事,我周世良并没有多要你老一个钱,到了现在,你老可以相信我是个好人吧?&rdo;
周高才手上也捧了水烟,架了腿在那里抽着,点了两点头,带喷着烟带说话道:&ot;我向来就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听。
要不然,你想,你不过下五十吊八足钱的羁庄,这十年以来,我就下了你的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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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了葛布长袖短褂子,半旧蓝纺绸裤,白竹布袜子,双梁头羽级青鞋;捧的那管水烟袋,是纯白铜的,托烟袋的手夹了一根长纸煤,而且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玉镯子。
在这些事情上面,当然都可以表现出他的斯文一脉来。
所以他说了话,也是半闭着眼睛,纸煤灰烧得很长,然后滚到那半旧的蓝纺绸裤子上去;他对于这个,并不怎样的注意,依然在抽他的烟。
周世良看着他这个样子,倒有些莫测高深,心里有一句话想说出来,却又不敢说出来,沉吟了许久,才笑道:&ot;田是卖了,我还有些零碎东西:水车呀,犁呀,耙呀;还有和王家合喂的一条牛呀,我还不知道怎样安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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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高才道:&ot;难道这个你也打算卖了吗?我劝你不要这样决断。
你送儿子到省里去读书,固然是好事,但是到了年老的时候,你总也要回来。
有道是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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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良道:&ot;那不要紧。
将来我要回家的时候,再置下一份就是了。
大老爹!
你能不能够帮我一个忙,把这些东西给我收下来吗?随便你给我多少钱就是了。
你老的田很多,不都是用得着吗?&rdo;
周高才将两个指头由纸煤末端向上搓,一直要搓到顶端去,低着头只管想着他的心事,许久才道:&ot;要是一头整牛呢,我倒有用,你和人家合喂的,我住得这么远,怎好合用?你的动用家伙,我倒有些不便用,人家不知道,以为我买你的田产不算,连家具都买了,那岂不是逼你出境吗?&rdo;
第23节:第五回(2)
周世良道:&ot;笑话!
你老逼我出境作什么呢?你老不肯帮我这个小忙,我也没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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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毕,他衔了旱烟袋,极力的抽烟,一句话也不说。
周高才看了他那懊丧的样子,想到他说的话,给了几件痛快的事,这倒也是真的,一点儿不帮他的忙,却也有些说不过去,又抽了两袋水烟,然后向周世良道:&ot;你到省里去,有房子住吗?&rdo;
周世良道;&ot;没有,到了省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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