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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耳朵里嗡嗡响。
她记得刚刚的内侍称他鸾仪卫中郎将,太后也称他为李中郎。
若是太后明日突然暴毙,今天就是她见他的最后一天。
李知容信自己是狐狸,却不信有长生。
她傻傻看着李崔巍,看见他眼角隐约发红,像只穷途末路的狼。
世人皆知李太史超逸出尘,多智近妖,却不知他有时白衣伶仃,脆弱如苇草。
他甚至不爱自己,又如何去爱她。
她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要看见他惊慌的表情,想要不遂他的愿。
他句句都在劝她别跳火坑,安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千牛卫,她偏不。
她在抽筋断骨的痛苦里苟活了五年,如今心肠硬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照着话本找如意郎君的小姑娘。
这场仗她必须要打,纵使从此都是孤身一人。
“臣李氏知容,愿为鸾仪卫,誓死效忠太后。”
她站在殿中央,声音清越,响彻殿宇。
太后点头,拊掌称赞。
她攥紧拳头,努力不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不多时后,太后留下李太史议事,李知容捧着御赐袍服与银鱼符,一步一步走出上阳宫。
此时殿中,太后长舒一口气,又靠回榻上,略带责备地问殿下站着的年轻人:
“李中郎今日怎的如此急躁,竟出言阻拦朕敕封李知容。”
李崔巍行礼,嘴角含笑,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太后圣明。
某今日唐突,只因忧心公主义女千金之姿,难与我等亡命之徒共事。
不想李千牛确是忠心奉主,是某多言了。”
太后嗤笑一声,抬手之际纱帘又层层合上,只遥遥传来慵懒一句:“汝并非忧心她忠心不足以奉主,而是忧心她乃安定公主之义女,其心难测。”
博山炉中又添上了新沉水香,太后令李崔巍退下,最后又添了一句:“朕添李知容在汝身侧,非是疑汝,而是疑那安定大长公主。”
李崔巍行礼离开,殿外又下起细雪。
他低头匆匆穿过一重又一重楼阁,出了大明宫,穿过神都苑,终于在丽景门外停下,长舒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眼角微有笑意。
数月之前,他与她重逢,几番试探之后,几乎确定她就是阿容。
当日天香院一面之后,他便派手下暗中跟着阿容去了白马寺,却在那里碰到了安定公主。
几天后,他便将安定公主与薛寺主的谋划告与武太后,议定先按兵不动,待收集到确凿谋反证据之后,再一并处理。
不在他筹算之中的却是,其一,武太后对薛寺主恩宠日隆,日后要除掉他,怕是有些棘手;其二,那陪在阿容身边的男人,鸾仪卫府竟查不到他的任何名册案卷。
其叁,便是她今日加入了鸾仪卫。
他皱起眉,努力抑制心头涌上的莫名喜悦。
再叁确认后,他几乎笃定,这个人就是他找了数年的阿容。
他想见她,想在死之前能与她互相温暖逐渐变冷的身体,这自私的喜悦让他害怕,也让他重新感到心头血液在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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