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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是唐休璟,神色仓皇,额际挂着豆大汗珠。
“瓜州城就在西州腹地、东临陇右,南凭昆仑。
突厥游骑在城中盘踞已久,为何西州军从未发觉?”
唐休璟终是走下坐席,摘掉头上军盔与调兵符,朝王将军和阿史那将军行叩拜之礼,花白头发下,皱纹爬满额头。
“吾里通外敌,是大唐与武周的罪臣,死有余辜。”
“瓜州都督曾是吾部下,两年前死于与突厥骨咄禄交战。
默啜即位后,天山南北诸部,或依附于吐蕃,或依附于突厥。
唐军孤腹背受敌,只能远交近攻。”
“吾为换回被俘唐军,曾与骨咄禄达成盟约,借用驻扎在瓜州与伊州的突厥游骑震慑吐蕃,代价是听凭其吞并瓜州朱邪部。
然我未曾料到,此举是放羊入虎口。
如今突厥游骑坐大,已成一患。”
王将军盛怒:“唐都督身经百战,怎犯如此大错!”
唐休璟凄然:“薛将军、裴将军、黑齿将军、程将军。
大唐的守边良将哪一个不是含冤惨死。
安西四镇,已不是从前的安西四镇了。”
夜风呼啸,有一人立于帐外,如同边地长了一株突兀的修竹。
他请传令官通报,言说他熟悉陇右地形,愿自请为西州军驱驰,夺回默啜运走的粮草。
(五)
夜半时,李知容突然醒转,觉得万分口渴,遍寻屋里找不到水壶,只好昏昏沉沉地走出帐外找水,营地里篝火旁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在月光下身姿挺拔,又让她想起千里之外的旧相识。
她一阵头痛,上前拍了拍那人:“兄弟,可有水。”
那人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时,她被裴公子的美貌惊得打了个酒嗝。
对方被她的酒气熏得默默挪了位置,将水囊扔给她。
她毫不在意,接过水囊就仰头猛灌。
裴公子在她身旁不远处,隔着篝火,专注地看着,喉头滚动。
喝了水,她觉得清醒了许多,朝裴公子灿烂一笑:“多谢。”
篝火噼啪响了一声,她刹那间觉得裴公子的眼神不太对,像一只离群的孤狼,饿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他此前追丢的雌鹿。
但那眼神稍纵即逝。
“在下有件事,想问裴公子。”
她拿起铁钩,拨了拨篝火。
对方的眼神又变得驯良温和:“请讲。”
“裴公子此次来西州,是为送商路图么。”
他低头,拿过她手里的铁钩,又将火拨得更亮了一些:“李中郎如何想?”
她从怀里掏出方才陈子昂给她的绢布,里面包着一块饆饠,但将绢布摊开来,里面却是一副商路图,漠南的山川地势、关隘城池,分毫毕现。
“既然裴公子自称是长安裴氏,不会不认得此物罢。”
裴公子头都没抬:“此图确是裴府旧藏。
李中郎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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