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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就不顾夜风萧瑟,披衣走出门去。
(二)
安府君出门后,她才伏在妆台上,无声哭泣起来。
良久,她感觉到有人拍她后背,动作轻柔,如母如姊。
她抬头,见是许久不见的十叁娘子。
“这是避子汤,快些喝了。”
她感激接过,仰头喝下去,喝完仰头看她,才发现她不在的时间里,十叁竟已有了身孕。
对方挺着肚子,眉眼依旧顾盼风流,行动却多了些小心翼翼。
“阿容,你当真要嫁安府君?”
她擦干泪,笑道:“十叁,你忘了,我亦曾在天香院待过些时日,真小人与伪君子不知见过几何。
与安府君做这桩买卖,也与之相差无多。
良人难遇,世间男女婚配,大多不过是在商言商而已。”
十叁不言,只从怀袖中掏出一把鱼肠剑。
剑刃长叁寸,柔韧可折,是刺客惯用的佩刀。
“你若不愿,我替你杀了他。”
她吓得一把将刀从她手上夺过:“十叁,你果真一点没变。”
对方只是咬着嘴唇看着她,眼里有泪光闪动。
“我半生受苦,已成习惯。
我只是不想见到阿容你与我一样。”
她紧紧抱住十叁娘子:“放心,十叁。
我拿到消息后,有办法离开丰都市。”
十叁狐疑:“真的?”
她认真点头:“真的。
我若是说谎,就要我托生成你肚里的小儿,孝敬你到入土。”
十叁啐了一口:“这肉疙瘩我可宝贝得很,不许胡说。”
李知容不再说话,牵起她的手,语气郑重:“孩子的阿耶,可是你上回曾说过的乔公子。”
对方点头,语气平静:“他上漠北征战去了,许是死了吧。”
李知容:“……”
夜色昏黄。
李知容与十叁仍在絮语,院落外海棠花树下,安府君仍披着外袍站着,任由花叶落满身。
(叁)
长寿二年夏,神都洛阳地下,冲天的焰火将鬼城烧得如同白昼。
涂山九尾狐族大婚,迤逦数里的长街上,洒满猩红海棠花瓣。
年少的狐族们面上傅粉,唱着西凉古曲,手中弹拨龟兹乐器。
长街尽头,数十人抬的朱红步辇中,坐着盛装的新嫁娘,以团扇遮面,一步一步,走向长街另一端。
安府君骑着大宛马,站在青庐前,回首北顾,俊逸姿容令街上男女为之一震。
他在那一瞬间想起数年前那场大雪,雪中那双不屈的、闪着光芒的眼睛,如同太阳烧伤了他。
在暗夜中生活太久的人,本不应该再见到阳光。
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难以忍受黑暗。
步辇停在青庐前数尺,李知容缓步走下,仍手持团扇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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