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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凇一蹙眉毛,便见阶下大雪中这些道貌岸然的高官显贵不顾颜面地竞相嚎哭起来,似在比谁先因陛下崩逝悲痛到将自己哭晕过去。
她忽而觉得滑稽难耐,可一会儿,却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之中蓦然真切地伤感起来。
眼泪真真切切地滚落,闻凇低下头,埋在膝上号啕大哭。
哥哥死了,所以……她真的杀了哥哥。
她哭她的哥哥,她哭她自己。
丧钟依旧敲着,那声音就如同一颗衰败将死的心脏的跳动声。
柔仪殿内哭声渐销,唯能听间闻凇间或的几声抽泣。
一人壮着胆子问:「臣斗胆……陛下新丧丶无子……这皇位……应给谁坐?」
闻凇抽泣不停,却侧耳听见。
她抬手一摸眼泪,腕上的金镶玉镯子飞快地在阶下的梁惇眼中闪过——那是他们梁家世代传给当家主母的老镯子,梁宴青同清河郡主订亲之时送去了郡主处,郡主暴毙后便不知所踪。
今日……却在昭华公主的手腕上。
梁惇脑中登时炸开千秋宴上的那一簇焰火。
焰火下那女子明亮的一双眼,当日朝他望过来,今日依旧看向他。
他忽然便明白,自己同宴青的仕途丶他梁氏全族的荣辱,皆系于公主一人之身了。
「臣以为,」他沉声说道,「陛下无子而少兄弟,襄王殿下恐身体不济……由此看来,最宜继承大统之人,乃是昭王殿下。
」
闻凇依旧伏在膝上,无声抽泣,全然不曾抬头。
「梁相……可大靖并无女子继位之先例——」
「没先例便开先例,」梁惇喝道,「况且,北边的色然如今便是阏氏监国,原先更是常有男丁稀少而居次继位为单于之事。
色然已是我大靖属国,色然事即为我大靖事,如何叫『没有先例』?」
堂下语塞,耳畔一时只剩风声。
梁惇在风雪中忽而打个摆子,不由颤抖起来。
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冷的,还是恐慌丶抑或是亢奋。
总之是颤抖起来。
他转身跪在满地的积雪里,朝闻凇喝道:
「臣梁惇,跪求昭王殿下——继承大统!
」
闻凇此时才缓缓抬起头,眼泪已将她脸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了。
她没说话,只转转腕上的金镶玉镯子。
镯子透出华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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