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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是七年,一日,颍河水鬼作祟,他爹领着弟子前去除妖,水浪大作,剑光直插河底,所有水鬼顷刻间灰飞烟灭,他爹独自一人御着归昧剑破浪前行,追着那水鬼头子深入峡谷。
仿佛是宿命一般,那水绿茫茫的深潭,四面围住的绿柳林子,寂悄悄的天和水,一如徽州府他父母初见的那口清潭。
行至峡谷,潭水平静,戚慎微悬立水中,静静等待。
多年除妖的经验提醒他危机就在周围,有东西在漆黑的水里潜伏。
这是水鬼惯用的伎俩,藏起来,然后一跃而出,在猎物防不胜防的时候用尖利的牙齿撕咬他的喉咙。
果然,水底有什么东西破浪而上,戚慎微一动不动,等待那妖怪自行现身。
水波激荡,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冲出了黑暗,龇着狰狞的尖牙咬向他。
归昧尖啸着出鞘,剑光照亮水域。
那一刻戚隐看见了水鬼的脸,泡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眼睛全黑没有眼白,只有那一双细眉,依稀辨得出远山一般秀丽。
戚隐呆住了,那是他的母亲,孟芙娘。
归昧霎时间停滞,雪亮的剑光在水里空空地徘徊。
戚慎微睁大了双眸,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复苏。
四月乌江下不尽的雨,冬日村镇白茫茫的雪,他们在绿水塘子边上剥莲蓬,在乡间小路推二轮小车。
那久远的画面犹如鸦羽一般簌簌袭来,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记忆像一个幽魂,追了他十八年,终于在这一刻追上了他。
阿芙狠狠地撞进他怀里,锋利的牙齿咬进他的肩头。
鲜血胭脂一样洇散开,戚慎微颤着手,抱住了这个变成水鬼的女人。
他伸出手梳她烟墨一样乌黑的发,一绺一绺,抿到耳后。
他离开了十八年,这样长的日月,他的妻子从一个明媚的女人,变成一只可怖的水鬼。
可她是阿芙,聚天地块垒之气于胸怀,即使成了妖,也是妖中魁首。
戚慎微眸藏哀恸,他在流泪,眼泪流出眼眶,汇进了水。
“阿芙,我回来了。”
戚慎微闭上眼,埋入水鬼的颈间。
即使隔得远远的,戚隐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悲伤,恍若冰冷的海潮,在凄清的水域里蔓延。
戚隐察觉到什么,惊恐地大声喊:“不要!”
归昧铮然一动,寒霜一般凄冷的剑划过一道凛冽的流光,刺破墨绿色的水浪,直直刺向阿芙的后心。
那一瞬仿佛过得极慢,戚隐眼睁睁看着剑光刺入他母亲的胸背,从他父亲的背后穿出,归昧悲鸣,然而戚慎微继续掐诀,剑光又是一转,化作锋利的寒芒,刺进他的心脏,贯穿二人的身体。
戚隐怔怔地,呆在潭心。
他的父亲,天下剑道第一人,此生斩妖除魔从无败绩。
他父亲只败给一个人,那个明媚如四月天光的女人,孟芙娘。
作者有话说: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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