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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是在别的大人家借来的,重新装饰一番,里外皆镶滚了大红妆花缎子,顶上四角,挂了好些穗子璎珞,将一点先前的样子都裹没了,红得太艳,反而沉重。
柳朝如心里很平静,还跟与他无关似的,回头打趣董墨一句,“只盼你也早日成家。”
董墨闷头笑了下,眼落到抬杆上,上头兜裹着的红绸子像一只鲜红是手,缓缓伸进他心里,掏啊掏的,将他一股曾涌上心间的冲动连血带肉再度掏了出来。
归到清雨园,他打发斜春出去,独在书案后头坐了半晌。
那要成亲的念头先前不过是灯前的细蚊子,东一点西一点地飞一二次,这回却像是雨后春笋,扎扎实实地冒出来,长在他心里。
近来与梦迢相处似乎又亲昵了几分,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也像好转了些,董墨不知道其中的因由如何,但他第一次想摊开来与她说一说。
他可以无所谓地爱一个幻影,但想娶她为妻,要同家中纠缠打官司,总要知其底细。
梦迢这头却为梅卿的事不得不在家耽搁几日,那日董墨去,她便故作烦难地对董墨叹道:“何家在天津卫有门亲戚嫁女儿,阖家都要去,偏巧他家奶奶这一向身子骨不大好,劳顿不得,去不成了,想请我往他家去住几日,陪着她说话,以解寂寥闲闷。”
董墨正吃茶,闻言略顿了顿,眼内倏地滑过一点幽光,脑中冷不丁地敲了记警钟。
太巧了,那么碎片似的巧合在他脑子里一个乍回间拼接起来,严丝合缝得惹人联想。
然而面上,他仍旧闲怡地将茶呷了一口,笑着,“这何家也嫁小姐……近来办喜事的人真是多。”
太阳一日比一日晴暖,梦迢有些懒懒的,思想也有些怠惰,竟没听出他话里隐疑。
她支颐着下巴,只顾着装得一派天真,“还有谁家嫁小姐?”
董墨睇她一眼,衔着盅,眼皮往吃干净的盅底垂,“孟府台家,不是与书望定的亲?婚期也是在近日。
听说孟府台家里为这事忙了好些日子,连我这个保山也没功夫请。”
梦迢托着一张珊珊笑脸,眼稍松快地弯垂着,“瞧我,都忘了这一桩事了。
恐怕近来日子好,大家都定在这些日子结亲。
人家不请你,八成是忙忘了,你还缺一顿席吃?”
董墨将一丝笑长久地噙在嘴角,悠哉地抿了抿唇上的水渍,忽然又道:“你是见过书望的,他成亲摆酒,我是要到他家里吃席的。
不如你同我一道去贺一贺?”
真到那日,孟府里也是要摆酒宴客的,还要送梅卿出阁,梦迢哪里脱得开身?她随手拈来个堂皇的借口,“不好,过年他家里冷清清的没什么客,随你一道去拜见拜见就罢了。
到他成亲,不知多少客,我是你什么人?又是他什么人?我什么身份去贺?恐怕唾沫星子也要将我淹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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