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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哥舒岚忽而有一点愧疚的感慨。
他不会同这孩子去长安的,他会一个人偷偷离开丶去杭州的西湖畔,他会在那里了却残生,最后死在阿武的坟头。
他是活不长了,而阿楼还有很长的一生。
勺子触到了薄薄的梨皮下坚实的碗底,发出一声闷闷的轻响。
这颗蒸梨治不好他身上的病,他只是将她的好意尽数吃下去,再封存于心。
他对她说:
「阿楼,那天的崖柏木只取回来一半,还有一批在庆光。
我风寒未愈,明日,你替我去庆光把那批崖柏取回来吧。
」
明日便离开吧。
「好,」辛晚楼点头,随手拿起他面前碗勺,「我去把碗洗了。
」
她从屋内走出,房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
如同咒语一般,一瞬间,哥舒岚胸口剧痛,像是他吃入腹中的梨子长成了一棵青绿的梨树,树的根茎扎入他衰败的心脏,吞吃他稀薄的血。
梨树在他的胸腔里伸展虬枝,枝叶与果实就快要撑破他的胸膛。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心痛还是身痛。
唉,果然,人若贪享了他不该拥有的幸福便要经受愧疚与分离之苦。
那感受太痛,用来惩罚他不知餍足。
见了辛晚楼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想活下去的。
至少今日,他突然是那么想要活下去丶想要陪她一同去长安。
哥舒岚口中蓦地吐出一口血,颜色黑沉,羼了墨一样。
兴许是阎王爷手中的判官笔终于落在他身上,才将他身体里馀下的一点残血染黑了。
辛晚楼忘记拿杯子,走至半路,又从屋外折了回来。
刚推开门,她手中瓷碗便跌在地上,碎了一地。
「师父——」
哥舒岚正要将那血迹擦去,可辛晚楼已经扑至他身前。
她跪坐在一旁,脸色比哥舒岚还要惨白。
哥舒岚本想出言安慰,可一张口便又吐出一口血。
那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辛晚楼紫色的衣摆上,积成一处小小的血池,沉甸甸的。
瞒什么呢?她全看在眼里了,不必再瞒了。
「阿楼!
」哥舒岚不管自己唇边淋漓的黑血,双手扣住辛晚楼的肩膀,迫切道,「我快死了,你知道吗?」
辛晚楼毫无血色,只怔忡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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