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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听了,不住摇头,大不以为然地说:
“何必如此消极?应当积极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一九五四年年底,我在检察人员拿来的最后的文件上签字时,也听到这样的话:“努力改造吧,争取做个新人。”
这些话使我感到了安心,却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我的悲观消极态度。
我陷入了深深自卑的境地里,相形之下,对于宣判的担心倒在其次了。
有一天,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来了一位新闻记者,拿着照相机在球场上照相。
“检举认罪”
结束之后,管理所里恢复了从前的办法,不再是分组轮流而是全体同时休息,而且比从前多了半小时。
院子里很热闹,打排球的、打乒乓球的、谈天说地的、唱歌的,干什么的都有,都被记者收进了镜头。
他捧着相机东照西照,后来镜头对着我来了。
跟我站在一起看球的一个前伪满人员发现了记者的企图,忽然转身走开,并且说了一句:“我可不跟他照在一块儿!”
接着,别人也走开了。
三月间,一些解放军高级将领到抚顺来视察沈阳军区管辖下的战犯管理所。
所长把我和溥杰叫了去。
我一看见满屋是金晃晃的肩章,先以为是要开军事法庭了,后来才知道是将军们要听听我的学习情况。
将军们的态度都非常和蔼,听得似乎很有兴趣,并且问了我的童年时代和伪满时期的生活。
最后有一位带胡子的首长说:“好好学习、改造吧,你将来能亲自看到社会主义建设实况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说话的好像是位元帅,而溥杰告诉我说,其中怕还不止一位元帅。
我心中无限感慨,曾经被我看做最不容我的共产党人,事实上从看守员到元帅无一不是拿我当做人看的,可是同犯们连跟我站在一起都觉得不能容忍,好像我连人都不是了。
回到屋里,我把元帅的谈话告诉了同伴们。
当过伪满驻日大使的老元,是脑子最快的人,他说:“恭喜你啦,老溥!
元帅说你看得见社会主义,可见你是保险了!”
别人一听这话全活跃起来,因为像我这样的头号汉奸能保险,他们自然更保险了。
检举认罪结束后,很多人心里都结着个疙瘩,对前途感到不安。
老宪从开始检举认罪以来就没笑过,现在也咧开嘴,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恭喜恭喜,老溥!”
检举认罪结束后,不但在院中休息时不禁止交谈,而且白天监房不上锁,偶尔也有人串房门,因此这个喜讯很快地传到了别的组,一所里全知道了。
到了休息时间,院子里还有人在议论。
我这时想起了我的侄子们和大李,从检举认罪以来总不爱答理我,这个消息必定也会让他们高兴,可以用这个题目找他们叙叙。
我听到了小固唱歌的声音——这个最活跃的小伙子,跟看守员和卫兵们已学了不少的歌曲,现在正唱着《二小放牛郎》这支歌。
我顺着声音,在操场角上的一棵大树旁找到了他和小秀。
可是不等我走到跟前,他们已离开了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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