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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突然发病,命在旦夕,蒙达提婆不得不深夜请她过来,冒险说出他病重的事。
昙摩罗伽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他是西域百姓心目中的神,他多活一天,王庭繁荣安定,他病死以后,王庭立刻分崩离析,短短一个月就臣服于北戎,这座千里佛国从此彻底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消息传出,王庭必乱。
瑶英叹口气:“法师,我知道安息丸的药方,可是那些药材都是中原土生土长的,法师就算知道药方,此刻也没法调配药物。”
蒙达提婆褐色双眸里的焦急慢慢淡去,立在阶前,长叹一口气。
“公主见笑,贫僧着相了。
佛子早慧,天资风骨,熟读典籍,假以时日,必是释门一代伟器,大兴佛法,普度众生,贫僧不忍见他在大道未成前堕入轮回之苦。”
瑶英也不希望昙摩罗伽这么早就死去……她想了想,道:“法师,我可以写出大致的药方,也许西域的药材里有可以代替的药材?”
蒙达提婆是个僧人,看淡生死,要不是实在赞赏昙摩罗伽的才华资质,不会和瑶英说这么多,正欲放弃,闻言,精神一振。
长安和圣城八千里之遥,七公主送他的药刚好能减缓昙摩罗伽的痛苦,如今七公主又因缘巧合地出现在圣城——兴许这一切都是佛陀的安排。
蒙达提婆带着瑶英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侧门进了内室。
层层厚重的金丝幔帐密密匝匝低垂,从外面看,内殿一片漆黑。
侍者掀开帷幔,一道道灿烂金光陡然倾泻而出。
瑶英抬手遮住眼睛,慢慢适应眼前的光线。
殿中数百支蜡烛熊熊燃烧,烛火辉煌,恍如白昼。
地上铺设织绣兽纹波斯地毯,脚踩上去像踏足云端一般柔软,四面镶嵌宝石的珠帘轻轻晃动,斑斓华丽,流光溢彩,墙壁上精细的金漆雕刻壁画似在闪颤的金光中潋滟浮动。
瑶英晃得头晕眼花——摸黑进入圣城,没看到王宫全貌,她以为王宫和她傍晚所见的那片土崖一样雄峻冷肃,不想正殿居然如此华美靡丽。
可想而知王庭有多么富裕。
难怪两代北戎可汗都对王庭志在必得。
般若和其他几位亲兵跪在内殿榻前,神色哀戚,双眼哭得通红,看到瑶英被带了进来,立刻跳了起来。
“妖……”
瑶英没理会他,走到旁边的书案前,一挥而就,写出她知道的药方。
蒙达提婆拿起细看,失望地摇摇头:“这个药方中起奇效的当是这个水莽草……贫僧带来的所有药物中,没有能代替水莽草的。”
“水莽草?”
瑶英眼神闪烁了一下。
床榻旁传来哇哇的大哭声,般若大叫:“法师!”
蒙达提婆疾步走到榻前,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昙摩罗伽,长长地叹了口气。
瑶英从他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落到昙摩罗伽脸上。
烛火照耀,他躺在白底绣金纹的衾被里,眼底青黑,双唇惨白,俊美的面庞上爬满虚汗,两道浓眉紧紧皱起,显然在极力忍耐痛苦,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衾被掀开的一角露出他肿胀得近乎发黑的双腿——这些天,他居然就是靠着这双腿上马下马,坐在马背上号令千军的吗?
要不是亲眼所见,瑶英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男人就是前几天那个率领千军万马吓退海都阿陵的佛子。
那一道道如群山移动的洪流曲线中,唯独他一身绛赤色袈裟,耀眼夺目,睥睨天下。
身姿清朗而伟岸。
有谁知道他当时正咬牙承受着可怕的病痛折磨?
这个男人的意志该是何等的坚韧,才能让他支撑到今天?
他是圣城的王,是西域百姓心目中的神,所以即使痛不欲生,他也得一肩扛起这个注定陨落的佛国。
瑶英不由得心生感慨,上前几步,揭开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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