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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白摔了个酒坛子,“我家十几口人,怎么可能全被烧死,都是傻子吗?看见大火收不住了,就不知道跑几个出来?”
少年说得没错,长安张家的那场火大有蹊跷。
据说着火的那天,张家安安静静,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府里没人一样。
可等火熄灭了,才发现里面不剩一个活口,全都被烧成了焦炭。
茅一川听得郁闷,又连连喝了好几大碗。
等到张少白又要倒酒的时候,茅一川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茅一川说:“你想问我什么直说就好,把我灌醉是没有用的。
如果有些话不能说,我就算是在梦里也会守口如瓶。”
小心思居然就这么被拆穿了,张少白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然后放下了酒坛。
茅一川又说:“不过在你问我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先问问你。”
“你说。”
“面对武后的时候,你流的眼泪……有几分是真的?”
张少白重新仔细打量了茅一川一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他。
似乎从第一次打交道开始,张少白就认定茅一川是一个面冷心热,而且没有多少心眼的人。
可是没有多少心眼不是缺心眼,茅一川只是不爱说话,却有一副玲珑心思。
张少白的所有盘算,他可以说得上是清清楚楚。
之所以不揭穿,是因为两人起码还有利益相同的地方,所以才能合作至今。
张少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天后跟我念完那首《黄台瓜辞》之后流下的眼泪……又有几分是真的?”
茅一川不屑地笑了下:“你也配和武后相提并论?”
“我可没说,我的意思是啊,天后的眼泪是九分假,一分真,我的则是……”
“是九分真,一分假?”
茅一川显然不信。
张少白苦笑道:“我说是十分真,你信吗?”
这次茅一川自己端起酒坛,斟了满满一大碗酒,“咕咚咕咚”
喝了,却洒了大半,相当狼?狈。
他不再纠结于张少白的眼泪是真是假,而是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是孤儿,我父亲领养我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儿。
“他说他是金阁的人,还说我从今往后也是那里的人,一旦入了此阁,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这命是大唐的,是皇帝的,是黎民百姓的,但唯独不是自己的。”
茅一川懒得继续倒酒,干脆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我初入金阁的时候,里面还有七八个人。
后来呀,一个接一个地死,连我父亲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
不善言辞的人终于被酒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的前半生讲得干干净净。
茅一川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无非都是些生死之类的小事而已。
一个人一旦见多了生死,就难免孤僻,他的那些长辈死得越多,他的话就越少。
到了最后,他只剩下了一把刀,叫“无锋”
。
皇帝为了掩盖他金阁的身份,给他安排了一个大理寺丞的位置。
可惜他当了不久,因为某位侍郎的儿子取笑了他的破刀,便被他暗中使绊子收拾了一顿。
于是他的官场之路潦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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