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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秋水待在裴府,已有月余左右。
可惜,她最想见的知春表哥始终闭门不出,连一面都难见。
反倒能常常遇见他的那位小夫人,模样水灵、温婉可人,惹得她心生怜爱,心中暗自嘀咕:实在太便宜知春表哥了,做个男儿果真“逍遥”
。
这些时日,她在府中参加花宴、诗会,和临安的小姐们交了些朋友,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如今,外头战事不断、人心惶惶,能在裴府中过得如此安逸,沉秋水心中不禁暗叹:真难得。
虽晓得姑母的用意,但如今父亲在前线,嫁娶之事不切实际。
沉秋水叹息着,向姑母禀明缘由,姑母听闻只是笑道:“先合合眼缘,剩下慢慢来。”
也罢……眼下能在裴府与小姐们一起赏花游玩、吟诗作对,过得悠然自得,她也知足。
中秋前夜,花庭内,一众女眷围坐茶席,沉秋水透过袅袅烟雾,探向席座正中那位藕裙女郎。
那位女郎正抬起袖子,调弄茶筅,皓腕上那抹翡翠成色极好。
忽地,席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小夫人,瞧您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如画幅山水,再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临安知府之女王洛兰哂笑几声,指尖敲向茶盏道:“毕竟,这茶盏口如此之宽,好让您能施展不是?”
说罢,王小姐敛目垂首,捻动手中的檀木珠。
众女眷皆倒吸一口凉气,要知茶百戏讲究的是在沫饽消散前一气呵成,而这青瓷茶盏的杯口如此之窄,分明在为难小夫人。
更何况,这位小夫人流民出身,前些时日不过是裴府的婢子,从通房抬成妾室的。
不过从仪表、气度来看,像是读过书的。
然而,沉秋水留意到,茶烟袅袅中,小夫人执茶筅的手一顿,杏眼微睁,掠过王小姐腕间的红绳。
那红绳样式老旧,眼下早已不再时兴。
却见小夫人鸦睫颤动,在眼睑处投下片荫翳,又在下个瞬间,敛去所有的情绪。
“那么妾身献丑了。”
她婉婉笑道。
说罢,小夫人拔下鬓发间的青玉簪,以簪尖蘸取桂花粉,在茶沫上渐次绽开金菊,竟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百菊映山图,教人啧啧称奇。
“小夫人竟能将茶沫点染成这样,真是巧夺天工。”
“果真得看裴府,连茶道也如此精妙!”
满座赞叹声中,王洛兰猛地将佛珠按在案上,冷不丁开口:菊花虽妙,怎不见题诗。
小夫人,如今连《茶经》也记不清了?”
这话说得蹊跷,像先前便认识小夫人。
沉秋水咂舌,王洛兰今日吃了炮仗?小夫人可是她表嫂,怎能容外人欺负!
于是,湘妃竹扇柄“啪”
得抵在桌案上,惊得众女眷齐齐在沉秋水身上打量,只见沉秋水眉目含笑:“《大观茶论》有云:‘调膏继刻,汤重轻则表里昭彻’——懂茶之人,万不能心浮气躁。”
“王姐姐平日素爱吃斋礼佛,如今看来,确实像佛堂前那池锦鲤,日日听着梵音——”
沉秋水倏地打开湘妃竹扇,笑语嫣嫣道:“偏生最爱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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