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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起的头,送行的人唱起歌,是一支灵州当地的小调,每个在灵州出生长大的孩子,都在襁褓中听过这支歌谣。
慢慢的,所有人都跟着哼唱起来。
歌声高高地盘旋,越过城墙,传到城外突骑施人的阵营中,已经若有似无。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他们听不懂歌里唱的是什么,但是那缠绵婉转的曲调让许多人想起春日的草原。
绿色的风把牧草吹成绿色,天空像腾格里的琉璃碗,羊群像地上的云,云像天上的羊群。
他们想起羊毛的气味,油毡布的帐篷里弥漫着酥油和酪的气味,还有阿娜怀里的气味,他们还是婴儿时被这气味环抱,长大后却已遗忘,如今又被陌生的歌谣唤起。
一个十六七岁的突骑施士兵放声大哭起来:“阿娜,我想回家——”
哭声像瘟疫蔓延。
一个红着眼眶的军官从腰间抽出弯刀,手起刀落,将瘟疫的源头一刀斩断。
少年士兵的头颅应声而落,眼中的泪水映着绿色的风。
他脖颈中喷溅出鲜血,染红了军官的双眼。
现在他的眼珠也成了血红色。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将沾血的弯刀高举过头顶,声嘶力竭地喊道:“攻下这座城!
丝绸和女人都是你们的!”
“为了腾格里!
为了可汗!
杀!”
刀锋映出朝阳,像火,烤干了他们眼中的泪水,烤热了他们的心脏。
所有人都高举战刀,呐喊:“为了腾格里!”
无数马蹄踏过那少年士兵的尸身和头颅,顷刻之间将他碾成了泥。
城门訇然打开,守城将士冲杀出来,这是最后一役,他们再没有战术可用,只能用血肉之躯迎着敌军的刀锋。
前面的人战死了,便成了后面同袍的盾牌。
他们不知疲倦地挥着陌刀,不断地劈砍,看不清是人还是马,直到手臂再也抬不起来。
一只手被弯刀砍断,五指松开,一朵赤红的山茶花落下,被马蹄踏进了血水里。
又一堵羊马墙被推倒了,墙下的守军来不及后退,被压在墙下。
城墙在投石车连日的猛攻下满身疮痍。
云梯架在了城墙上,突骑施士兵爬上城墙,刚爬出几寸,守军的长矛、箭矢、落石落下,滚烫的沸水迎头浇下,无数人被砸死烫伤,从城墙上滚落下去。
尸体堆积成山,前人的尸体成了同伴的垫脚石,每多死一批人,攀登便要容易些。
城下的战场中,尘土和血肉都混在一处,像是山洪爆发时滚滚而下的红泥浆。
人间成了地狱,痛苦的嚎叫声直冲九霄,似乎连太阳都不忍看,用阴云遮住了眼睛。
天色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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