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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就把车树声难住了。
良久,他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反对过,也怀疑过,可他没想到现实会这样。
这沙漠,咋说没水就没水了呢?如果真要是3号区和4号区的林子都保不住,这井,怕关不关都已无所谓。
那么,眼前这来之不易的一抹抹绿色,就真的成昨日风景,永远地消逝了,沙漠所这些年的努力,包括那些个课题,还有什么意义?
“得想办法啊——”
几乎本能地,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树声,我也急啊。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都犹豫了,心想这关井压田,没准真就提错了,提过激了,现在看来,不光是要关井压田,怕是这人,也得往外移,再不移,这儿又多出一个罗布泊来——”
“罗布泊——”
车树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下午,沙漠所这两位专家,窝在闷热的宿舍里,再次从头到尾,将一大堆实验数据核实了一番,核实到最后,两人都被数字吓住了。
按这个数字,怕是用不了几年,眼前这一片天地,还有沙漠里远远近近的村庄,就都黄沙茫茫了。
后来,秦西岳从床底下拿出一堆信,递给车树声。
这些信有的是直接寄给秦西岳的,有些,是沙县人大还有河阳人大转来的,内容却都一致,都是冲着关井压田。
有两份,写信者是政协委员,他们质问秦西岳,简单的关井压田,能否达到治理流域的目的?关井压田后,农民怎么办?沙漠里三十万人口靠什么生存?还有,流域综合治理为什么不从源头上抓起?粗暴地关井压田,是否证明政府的无力或无能?建言者是否太一相情愿,关几口井,压几十亩田,就把胡杨河流域救了?
连着看了几封,车树声就已清楚,秦西岳犯了众怒!
写信者不光是沙漠的农民,他们来自不同地方不同领域,有农民、学生,也有大学教授、水土保持专家,他们异口同声否定了秦西岳这一思路,尖锐者甚至批评,秦西岳有讨好政府之嫌。
捧着信,车树声无语。
这一年多来,秦西岳在沙漠,承受了多大压力!
一个世界级的专家,一个一心扑在治沙事业上的知识分子,一个把沙漠百姓的生存看得比啥都重要的人大代表,为什么就不能得到别人的理解与宽容?
他的心颤抖了,为秦西岳抖,为自己抖。
他终于承认,自己是狭隘的、片面的,无论是治沙,还是对当代表,他都是站在个人利益或者小圈子利益上去考虑的。
从没像秦西岳这样,能摆脱个人或小圈子的狭隘观,站在更广远的角度思考问题、处理问题。
他惭愧地看了一眼秦西岳,这个人,了不得呀!
也就在这一瞬,他顿然明白,沙必须得治,井必须得关,田,必须得压。
自己那些糊里糊涂的想法,必须丢掉!
还有,对秦西岳,他必须得重新认识。
应该怀着宽容和尊重去认识。
以前他还觉得亏,觉得委屈,特别是秦西岳冲他发脾气的时候,往后,不会了,真的不会。
如果他车树声都不能宽容他,不能尊重他,还指望谁来尊重这个倔老头?
老头是个宝啊,就像沙漠里越来越少的胡杨,哪一天真的绝了迹,才知道,遗憾该有多深。
“说吧老秦,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要你做,而是我们一道做。”
秦西岳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这笑,染得沙漠陡然有了颜色。
“好!”
车树声重重道了一声。
秦西岳这才换了轻松的语气:“树声,关井压田并没错,错就错在,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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