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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清亮的少女声音在他的背后闷闷地补充道:“叔叔,你该不是没想好词儿就直接随口感慨了吧?注意点你的形象啊。”
听着这话,年轻的儒士一点也不见赧然情绪地摊开手,极轻松地答道:“……都是自家人,我随口说说,你随耳听听,不碍的,不碍的。”
说着,他除下肩上背着的书箱,也不脱鞋,就直接走入这废宅正厅,在北窗旁避风处坐下。
刚坐下,被他放在身侧的书箱就悉悉索索地响动起来。
没几下,书箱就倒了下去,有一团东西从里面蠕蠕地爬将出来,慢吞吞地蹭着年轻儒士搭在席子上的手,然后极憨拙地四爪并用,爬上了那蓄着匪气小胡子的年轻儒士的大腿。
借着日暮的最后一丝余晖,依稀可以看清躺在儒士腿上的那大团子样的家伙的真容。
那是只奇怪的猫,和人们习见的那种雅称“狸奴”
、视捕鼠为天职的家猫不同,这只猫生得未免有点奇怪,头和身子就如同一小一大两个圆滚滚的团子,四肢和尾巴都分外短小,看上去它要是滚动起来,反倒比四爪着地行走起来要快得多。
猫的项下和四爪、尾巴上都挂着几枚小巧的金色圆铃,一动,铃铛就叮铃叮铃地响起来。
而将这只圆滚滚的猫和其他家猫区别开来的最大特征,则是
这是只光滑的、浑身泛着如同未打磨过的金属质的哑光的猫。
那种光泽,又像是洛阳尚方署最好的铜镜镜面,又像是吴地有名的细瓷釉面,衬托着猫脸上像是画工用彩墨描画出来的的笑脸,看着就更滑稽了。
而这只猫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充满了恶作剧兴趣的少女。
显然对猫哪怕是无毛的团子猫都不太友好的年轻儒士轻轻弹了弹舌头,抬起手,试图将猫从自己的大腿上推下去:“铃铛,快下去,我的腿要被你压麻了。”
结果理所当然地挨了对方一记猫拳:“提供大腿当垫子这是叔叔你作为长辈的责任!”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种麻烦的责任?”
小胡子的儒士嘀咕了一句,还是放弃了将怎么看都和一般意义上毛茸茸的会喵喵叫的小东西毫无关系的家伙从自己腿上赶下去的努力。
他很有点敷衍意味地揉了揉腿上沉重的团子猫的头,就这么靠着墙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养神不是睡觉,年轻的儒士闭着眼,呼吸平稳,双唇微微翕动,像是不断地默诵着什么。
就连他嘴唇翕动的频率都极有规律,每每当窗外的月光稍移一分,他的口型也恰微微张开,吐出一个含混却相同的音节,手也正好抚上团子猫的头。
当面朝正南的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当西窗和东窗有东西翻进来的时候,身穿黄衫白衣青袍的三个不速之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静谧得有些温馨的画面。
黄白青三色的三个不速之客模样很有特点,面目都显得有些模糊,领头的黄衫子最矮,而排在队伍最末的青袍子最高。
他们同时伸长了脖子,像被拎起来的三只鸭子,头向前倾,仔细地嗅着。
“有生人的味道。”
黄衫子第一个开口。
“味道是生人的。”
白衣服紧跟着说。
“生人的味道只有一个。”
青袍子认真地替他们做了补充。
“非人之辈倒是有很多。”
最后一个接腔的人很不高兴地说。
听到这句话,黄衫白衣和青袍的怪客都直挺挺地注视着北窗下的儒士,模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而在淡淡的月光反射之下,也只能看见小胡子的儒士双眼灼灼地闪着光。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黄衫子第一个开口了:“未知有客借宿,我等主家倒是失礼了,伏望见谅。
未知尊客家乡何处,尊讳上下如何称呼,还望不吝赐告。”
这是听起来客气又疏远,却偏偏暗藏着热切的语气。
虽然看不清黄衫子和跟随着他的白衣服、青袍子的面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到这三个家伙急切而又极为诚恳地想要知道儒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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