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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的命啊!”
突然老头粗声喊起来,腿脚一甩,打到了老太太的脸上。
“没流血,没流血,别紧张。”
老太太一点也不火,反而哈哈大笑,“不许乱动,我给你仔细剪干净。”
老太太继续俯头在老头的脚上,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靠近的程度简直可以用闻和吻这些字眼来形容,这有着臭脾气的“臭老头”
的指甲不是很脏吗,老太太修剪的姿势怎么像孟郊《游子吟》里的慈母那般忘我和专注?怎么握脚的神态就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那般深情和幸福?
我被打动了,这些举动是我从未有过的,这些神态是我从未有过的,这些宽容与平和的心态也是我从未有过的,甚至楼下那个女子的霸道,甚至窗口那个女子的打情骂俏,我都是从未有过的,在男人和女人的世界里有的许多东西,我都从未有过,所以我在那个世界不快乐。
我突然醒悟了,我突然知道,我抑郁,我生病,我的家庭不幸福,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走进了一个应该由爱组成的世界,而我的心里并没怀有着爱,或者说没怀有那种强烈的忘我的爱。
我突然又想起了沙扬,想起了沙扬的离过两次婚有三个小孩的五十来岁的丈夫,我远没有沙扬善良,我选择的丈夫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优秀男人……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他的挑剔制造了我的痛苦,而是我的不投入制造了他的痛苦,不是他的强势制造了我的压抑,而是我的被动制造了他的烦躁。
如果那是司乐,我的包容心、我的主动性、我的调节能力,绝不如此……作为妻子,我,迷林,沙扬,都是不合格的,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百分之百的女人,对“她们”
我们可以爱得很卑微,对“他们”
却不可以……
我曾经跟迷林有过这样一次对话:
“他要求我是一篇措辞得体的外交辞令,我却是一篇随兴所至的散文。”
“你努力过变成外交辞令吗?”
“努力过,非常努力。”
“可是失败了?”
“是。”
“他不肯放弃他外交辞令的梦想,接受一篇散文?”
“绝不。”
“他爱的不是你,是他的理想。”
我曾深信不疑,他只是爱了他的理想,他的理想是我变成一篇外交辞令。
但现在想来,并不完全如此。
如果我有窗口女子的打情骂俏之功,又有楼下女子的横行霸道之势,另有楼顶老太的宽容之心,我应该能让他接受散文,某些时候也喜欢变成一篇外交辞令。
我也曾深信不疑,我很努力,非常努力,现在明白了,那种努力是憋着一口气的努力,而不是真心诚意的努力,所以我才把一篇规范的散文泛滥成汪洋恣肆的自由体……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应该再生活在一起。
我应该还他幸福,也还我本色。
黑兔应该回到黑兔的世界,关闭痛苦之门,开启幸福之门。
我宁愿做一个负心人,也不可以再践踏我的生命。
这两个月来的生病让我越来越强烈的体会到,生命是何其珍贵又何其脆弱,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渴望活下去。
过去一掉进痛苦的深渊我就想死,现在不想了,特别是在看到曲莉生病,看到沙扬自杀,在我完成了两篇小说之后,我尤其想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写,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许许多多的感受要体验,还有许许多多的坎要跨过,我需要成长,我渴望见到自己成长至强大乃至壮大起来的那一天。
我必须活下去,必须冲开一切,从围城里突围出来,好好活下去。
不是像曲莉一样隐忍地活,而是彻底飞扬身心地活。
这也是中午那个生死大逃亡的恶梦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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