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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军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前几日仲兄同我说起帝京的事来,特意说了未来的太子妃与两个侧妃家人。
其中有赐了字的侧妃,乃你贺氏娘子,只是我总不好细细打听罢了。
仲兄还特意提起,以后这几家人也是我们谢氏着重交好的几家,不过既然你们贺氏已有了这般的好门路,为何你还会……你来甘凉城可是有什么难处?”
明熙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轻声道:“哦?大将军也知道,我来甘凉城一段时间了,倒当真不知道京城的这些事。
可即便我在京城只怕这些事也最多只是听说而已,莫说贺氏主家的几位娘子,即是旁支的娘子我又何幸能见。
大将军也不想想,一个被放逐在外的庶子,在家里的地位,只怕还不如有些体面的奴婢。”
谢放见明熙眼中的惊讶不似作伪,轻声道:“是我想岔了,本想和你随便说说话,不成想一说全是这种烦心的事。
说到底不管身在何处,总也逃不开那些人的掌控。”
明熙半垂着眼眸,将酒一饮而尽,抿唇道:“今日好歹是我的生辰,大将军莫将这些我听不懂事拿出来说了,若当真来祝寿,不如拿出些诚意来。”
谢放大笑道:“好好,是本将军的不是,先自罚三杯!”
明熙见谢放连饮三杯,挑眉道:“牛嚼牡丹!
可惜了我这些陈酿的梨花白,都是些珍藏不说,当初从帝京千里迢迢运来时,不知被我扔了了多少行礼,都不舍得将它舍下一瓶。”
“再好的酒,没人喝才叫暴殄天物!
好了好了,本将军都自罚三杯了,总该够了。
今日给你的贺礼也是本将军精挑细选的,对阿燃也没有如此用心过,你休要得理不饶人了。”
明熙道:“那不好说,敢问将军可会琴瑟?或是横笛?”
谢放沉默了片刻:“不会。”
明熙抿唇一笑:“那将军可会吟唱?”
谢放又沉默了片刻:“行军打仗,哪里用得着这些?说得跟你什么都会一样。”
明熙侧了侧眼眸,见谢放左右而视,就是不肯看向自己,低低的笑了起来。
明熙起身踱到了琴台边上,拨弄了一把琴弦,抬眸望向半空中月亮越发皎洁明亮:“当初我在帝京也曾师从大家,多年不曾摸过这东西,也不知生疏于否。”
谢放抱臂一笑:“师从大家,说得这帝京的大家好似满大街一样,好歹我们这群粗人也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会笑话你。”
“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才好。”
这些话虽不中听,可到底不曾绵里藏针,也没甚恶意,明熙莞尔一笑,浑不在意。
一双已不算白皙的手,轻轻的抚在琴身,许久许久,手指骤然抬起,快速的翻飞。
拢、捻、抹、挑,琴音乍起,宛若秋叶入湖,荡漾出层层的涟漪。
当初用心学了的东西,似乎已烙在了骨髓里,再次拿出来时,没有半分的生疏与惶恐。
在阑珊居里心有恐惧,执意不肯碰触,怕只怕知音不是心中期待的那个人。
可如今身在千里之外,仿佛每个不经意间,都能想起那个不会再有交际的人。
这般美好的月夜,因听闻了这些不相干的消息,让人不自主的变得暴躁起来。
明熙本以为放下的那些东西,仿佛蛰伏已久的怪兽,扑面而来凶狠至极的一口咬在了心上,这疼痛猝不及防,却让人忍不住的发狂。
那些以为开阔了的心怀,被放下的感情,突然赤裸裸的摆在了眼前,让一心尝尽了人间冷暖。
自小到大,贺氏对明熙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出处。
这姓氏所赋予的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般的虚无。
贺氏里,已没有了至亲的母亲,生身父亲多年来不闻不问,许多失望放在一起,明熙以为自己释怀了。
这些年来,明熙以为自己再不会对贺氏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可此时此刻听闻了这个消息,明熙才明白,原来内心深处一直对贺东青这个父亲还有所期待,原来骨血里还保留着亲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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