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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竞年:“又不是不给你寄钱。”
顾舜华听他话里带些异样的醇厚,一时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心微跳,咬了咬唇,还是轻声问道:“那你要说什么啊?”
任竞年的声音清沉而缓慢:“家里家具都卖差不多了,鸡也给人家了,我自己在矿上过一个年,过了年就去找你们。”
顾舜华想想矿井上的凛冽寒风,又想着家具搬走后的凄凉,便有些心疼了,以前就算物资匮乏,可家里有孩子,夫妻两个一起忙活,也挺热闹的,现在家里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便道:“等过年时候,你去隔壁老陈家过年吧,和人家搭个份子,要不一个人挺难受的。”
任竞年:“没事,矿井上到时候会举办一个春节联欢会,我来操办,闲不了,也不至于太闷。”
顾舜华:“那就好……”
任竞年:“就是有点想你,想孩子。”
顾舜华一听,眼里就湿了:“昨儿个我们去吃砂锅居的白肉了,孩子吃得高兴,还惦记着你,说要让你吃,他们还想给你打电话,可当时邮局都下班了,今天他们去幼儿园,也打不成,只能等周末了,周末邮局也能打电话。”
任竞年:“没事,不打也行,你给我说说就挺好的,孩子小,还不懂事,一打电话他们想我,万一闹腾起来,还是你受累。”
顾舜华:“也没什么,他们都挺懂事的。”
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是挂了,挂了后,顾舜华也有些不舍得。
经过这一段,她越发认识到,任竞年这个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任竞年,会在最冷的天用体温给她捂着的任竞年,他从来没变过。
她对那本书剧情的恐惧感也减轻了许多,她想,只要这个人没变过,管它什么剧情呢,那本书还能给活生生的一个人下降头吗?
这么想着,她从大栅栏街道往前走,刚要拐进胡同的时候,就见前面槐树旁边,倚靠着一个人,正是苏映红。
腊月里的风很大,胡同口的老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遒劲的树枝在灰瓦翘檐间往天空伸展,在清透冷蓝的天空中投射出一副苍迈的画作。
苏映红穿着旧色红棉袄,短发用发卡别起来,抿着略有些干涩的唇,身子靠在遒劲的槐树干上。
顾舜华看了她一眼,便走过去细看她的脸。
同仁堂的膏药就是好,才一夜功夫,已经消肿了,只留下浅淡的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被打过。
苏映红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道:“行了,别看了,已经好了!”
顾舜华笑了:“那就行,昨天看着你就像一头过年上供的猪头,还挺喜庆的。”
她这话可不好听,不过苏映红也没在意,低声嘀咕说:“我的事,你没和我家里说吧?”
顾舜华:“你家里人,我都不带搭理的,说什么说!”
苏映红这才松口气,之后说:“其实我也没怎么招惹她们,她们以为我傍上了一个小流氓,可我根本不想搭理那个小流氓,都是他非要招惹我,我是躲着的。”
顾舜华挑挑眉:“常在河边走,能不湿鞋吗?你既然当了别人嘴里说的圈子,就得有那个心理准备。”
苏映红听这话,瞪了顾舜华一眼:“我当了圈子,一辈子就该是圈子?”
顾舜华:“那我哪知道,是不是圈子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你说的,是别人说的,你和我倔这个没用啊。”
你活在胡同里,周围都是眼睛都是嘴,架不住别人说啊。
就算自己觉得自己能耐,不在乎名声,可这年头,找工作结婚成家立业,名声就是顶顶要紧,舌头根底下压死人,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苏映红听这话,愣了愣,突然眼圈就红了:“对,我是圈子,我是女流氓,我被大家伙看不起我活该,我怎么就这么贱!”
说完,突然转身就往前走。
顾舜华连忙拉住她:“哎哎哎你往哪里去?”
苏映红凶巴巴的:“你管我!”
顾舜华:“瞧你这小样儿,万一你跑天桥跳下来,你妈知道我和你说过话,还不要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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