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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着……苦着……再也不会苦了。
这年春天,叁月中旬,我的母亲张弱水永远与世长辞。
她一生为情所困,吃尽苦头,临死前教我最后一件事:不要动情。
人啊,要是有人情,该多悲苦。
所以没有人情,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四周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潮杂声将人淹死;很久以后,我才被人从地上拖起。
“啊缚,”
一个男人将我小心撑着,“节哀。”
我见过这个男人,母亲的心理医生,啊荛。
他看着与母亲差不多大小,清瘦的脸庞,叁十来岁的样子;在我面前垂着头,神情是说不出的颓败衰弱。
他站在风中,阻在我与母亲之间。
如同无数次阻断母亲求死一样,他阻在我面前,将大衣披在我身上,用掌心擦净我脸上的血迹。
“我陪了她十叁年。”
啊荛缓慢地说着,身体如同被抽空,有气无力地吐息,“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样子。”
他搀着我,春雨将他灌湿,啊荛的眼睫上沾满浓重的水雾:“我看着她从一个这么蓬勃燎亮的人,变成今时今日的样子。”
“我比谁都心疼。”
“可是……”
啊荛颤抖着,那张尚年轻的脸上出现了极深的哀伤,“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男人在我面前忏悔,却几乎没有力气说出什么,五脏六腑都是钝痛的,鼻腔与喉咙反上浓重的腥味。
我咽下一口血,很久以后才出声:“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救不了她……”
声音细若蚊蚋,啊荛凑得很近才能勉强听清。
那一瞬间,啊荛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无声却撕心裂肺的悲凉。
他安静地凝望了我半晌,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搂了搂我的肩膀,将我抱在怀里,强忍着呜咽,在我耳边低声说:“啊缚,她失去了求生的勇气。”
“活着对她而言,太煎熬了。”
“你的出现,将她多留在这个世上十四年。”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听力逐渐开始模糊,肉身仿佛坏死,从肺腔开始糜烂,蔓延至全身。
母亲的尸体被盖着,周边围了一圈人不敢靠近;啊荛将我死死框住,他似乎在用尽全力的朝我喊些什么……可是我听不太清……
迷离之际,听见啊荛朝我喊:“罗缚,你曾是她的命!
我希望,你好好活!
!”
可这样的日子适合死去。
我说,罗缚早死于那天。
母亲死的第一周,父亲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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