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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垂头而坐,大纳言还在与赤松时晴交谈,稍后方对她作指示道:
“时晴阁下说这位叫久方的武士在弓术上能与你相媲美,不知你是否愿意与他再比试一回?”
阿照断然不能拒绝,赤松时晴的心思也昭然若揭。
不知他费了多少工夫请久方出山,想必他比我更清楚久方尚在西国时都做过些什么。
久方原先仕于播磨国山名氏,在山名氏还未将领国扩张至四国时便已是赫赫有名的良将。
不过被山名朝利招作上宾的他全无门徒僚佐,唯大小战事事必躬亲,还替野心勃勃的朝利出谋划策。
他辅佐朝利火速吞并伊予与赞岐诸武门,又强迫土佐和阿波的武门也臣服于山名。
据说山名军在同来岛水军作战时屠戮无数,无数人亡命于久方之箭下,暗蓝的濑户内海也被尸体染成赤色。
山名朝利八攻八克,一度打到本州最西的长门,其后又在被并入自家领国的周防与西海道诸国恶战不止。
这场西征一直持续到格里历一五七七年,不堪重负的西海诸国与播磨签下停战协议,年迈的朝利雄心不再,可他却开始忌惮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大功臣千叶久方。
关于濑户内的惨烈战斗,民间一直流传着讥讽山名恶孽的今样歌。
这歌谣终有一日传到朝利耳中,朝利认为四国与西海是惧于久方的威名才会低头,他觉得久方已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于是第二年,闻歌便觉聒耳的朝利给久方安了个莫须有罪名,没收他所有的俸禄领地,甚至打算将他流放到隐岐岛。
此时久方正被软禁于自宅,他不知从何处提前得到风声,干脆杀死监视自己的山名家武士,从朝利的领国中逃之夭夭。
完全不顾武士名节的他最后仓皇退遁,只身逃回了自己的故国相模。
久方不收弟子,不知是否料到自己的技艺不仅会给世间带来灾厄,还会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但他却收了阿照为徒,他终究是没料到当年那个不出深闺的北条家公主,今日也能成为佛挡杀佛的恶鬼。
我从京都返回近江时已是如月与弥生交接之际,然这重返北国的一路上朔风阵阵,城中栽下的桃与樱还折服于肃杀的寒意中。
是日晚间,我在里衣外披上打褂,独个儿在院中游布。
融化的雪水自村雨城的屋顶上垂落,我凝神侧听,只觉那水滴在石阶上的声音空灵澄澈。
每当土岐晴孝留在佐和山城时,这偌大的城池便化作眼前这般冷僻的景象。
这倒使我乐得清静,总要想方设法应付自己不喜欢的男人难免疲惫不堪。
我吹够了风,遂教侍者关上门,又攀着灯影下的扶梯返回上层的居室歇息。
我在卧榻旁坐下,居室中陈设着各式奇珍异宝,那面华贵的西洋银镜被我用布掩着,如今这房中最亮的地方乃是点着烛台的几案。
委实空荡无比。
我挪动到案前,从小巧的箩筐中拾起一枚玻璃球。
那珠子裹着青色,但在火焰的映射下又泛出几丝黄光。
这大约是这筐中的最后一颗了,其余的珠子丢的丢、散的散,我原本打算将它也扔掉的。
“夫人,有您的信函。”
我被屋外的通报声打断思绪,准许下女拉门进来,她递上一封信笺,封纸上画有甲斐国大名的花押。
“先别走,将门关上罢。”
我撇了撇嘴角,而后把信函撂到一边。
那下女始终低头跪着,居室的窗没合上,下女脸上罩着的面纱正被风吹得飘起一角来。
“你的脸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小人前阵子出了荨麻疹,脸上的疤还没消,怕吓到夫人您。”
“是吗?你这样就敢来见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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