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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墨仍旧不疾不徐,“做生意牟利处多了,胃口自然就养大了。
不急,让他们先赚足了银子再说,你一面盯着盐场,一面将他们合作的商贾都查出来。”
绍大人答应着,笑托他修写家书时代为向老太爷拜年。
董墨也应下,吩咐在厅上治席款待。
却说梦迢见董墨晚饭时节还不往这边来,正是疑惑,见斜春湘裙曳动,招呼丫头提着食盒进来,一壁将几样清粥小菜摆在床前小几上,一壁解说:“今日来了客人,我们爷在厅内陪着吃饭,不得过来了,我陪着姑娘吃些?”
梦迢撑起来笑,“章平最不喜欢应酬的,这些天来贺年的人都是稍坐一会就走,怎么今番要留人吃饭了?必定是什么更了不得的大官?”
“什么大官,不过是盐课的一位副提举。
从前在京拜在我们大老爷门下,在这里撞见,自然是要来拜我们爷的。”
闻言,梦迢微微将心神提起。
董墨性情冷淡,三四品的官员也懒得应酬,却对盐课内一个副提举如此招待,必定是与盐务上的事情相干。
她接了斜春递来的碗箸,假装不经意地问:“就是人来拜见,章平也是淡淡的不爱理会。
不知这是位什么样的人,章平倒看好他。”
斜春端根杌凳坐在床前,陪着她吃,“噢,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姓绍,叫什么绍慵。
从前在北京与我们爷不过来往过两回,大约是难得在他乡撞见熟人的缘故,爷才留的他。”
梦迢将话暗存心内,转而闲谈起些别的来。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已是黄昏近晚,暮色淡淡,才见董墨送客甫归。
他的侧影将窗户上一排金色的斜光碾尽,坐在榻上,等收拾饭桌,才坐到床前来。
床尾搁着他昨日看的一本书,他将书收捡起来,望了梦迢片刻,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梦迢欹在枕上,眨着恹恹的眼睛,“耽误你的事情吧?这个时候,正是要忙着走访亲友拜年。
就算你不去访别人,别人也要来访你。”
听惯了这些话,董墨懒得再对答,澄明的眼波像日落下的湖线,粼粼地荡一荡,“额上不如昨日发烫了,怎么说话的声音还是沉恹恹的?”
或因病中,或因孟玉,梦迢总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微弱地笑一下,“我觉着爽利多了,大约是刚吃过饭的缘故,有些犯懒。”
董墨将嘴角轻提,“起来走走?总躺着愈发不精神。”
梦迢答应了,穿好衣裳出来。
正是彩霞瑰丽,将天边也染得泛着海棠红,那红一直延伸到连绵的黛山后头去。
天空海阔,她头一回感受到这个词如此寂寞,好像无边无涯。
都知道人总是要死的,但活着,又是茫茫无际的事情,连明天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思绪正飘忽,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她往另一边斜了斜。
落眼肩头,是董墨的手。
他要带她出来走走,无非是想借着她病中,使她软弱的骨头不得不向他倚靠一点。
梦迢想着,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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