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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张口结舌:“小公子可是认错了?此画乃是一位贵客放在敝店寄售……”
沈宜秋道:“那位贵客可是姓沈?”
店主人支支吾吾不敢接茬,沈宜秋便知自己没猜错,这是祖母去年寿辰时她亲笔画了随父母的贺礼一起送到长安的,因为祖母喜欢展子虔的山水,她便模仿展氏的笔法戏作了一幅,也不知被沈家哪一位拿出来寄卖。
她先前在灵州时一无所知,回了长安几日便察觉出来祖母不待见阿娘和她,想来是祖母恨屋及乌,随手将她的画给了别人。
沈宜秋倒也说不上难过,做亲人也是讲缘分的,强求不来,她和父亲那边的亲人不是一类人,倒是和舅父一家亲近,连她阿耶都与几位伯父叔父不亲近。
尉迟越却是满腹狐疑,这幅画功底深厚,笔法老辣,便是如他这般天纵奇才,自问也未必画得出来。
这少年郎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莫非是从襁褓里便开始学画?
沈宜秋见他不信,指了指一株远树的树干:“我画的画不落款,但都会找不起眼处藏一个‘丸’字,这里便是。”
尉迟越仔细一看,果然是个“丸”
字,但依旧有些将信将疑:“可否请足下挥毫,让某开开眼界?”
沈宜秋大大方方应承下来,对店主人道:“请借笔墨一用。”
店主人立即命小僮备好彩墨,亲自将上好的益州白麻纸铺在案上。
沈宜秋左右手各拈起一支笔管,随意蘸了蘸墨,不假思索地往纸上落。
她画起画来信马由缰,东一笔,西一笔,一丛竹子画到一边,又去点染那边的山石,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偏偏这么胡画一气也不乱套,尉迟越手中的茶还未凉,少年已将一幅夏山小景画完,撂了笔,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看了眼尉迟越:“献丑了。”
少年用的是展子虔的笔法,还有模有样地题了展子虔的款,只是在旁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红圈。
若不是亲眼看着他画出来,尉迟越多半也要把这画当成展子虔的真迹。
楚王殿下心里酸得像是灌满了醋。
少年犹自不知:“许久未画,有些生疏了,某仿展子虔不像,若是戴安道和张僧繇,勉强可以以假乱真。”
尉迟越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青衣少年放下茶碗,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墙壁上楚王殿下的大作,不由自主轻轻“嘶”
了一声,秀眉微蹙,神色古怪,既像牙酸又像眼疼。
尉迟越心头一跳,便听那少年对店主人道:“这画也是卖的么?”
店主人觑了一眼楚王,硬着头皮道:“回小公子的话,此画也是一位贵客寄售的。”
少年道:“什么价?”
店主人后背上冷汗直冒,却只得照实答:“一千金。”
沈宜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千金?不是一千文?”
她百思不得其解,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摸摸下巴:“纸倒是好纸,卷轴也是上好的沉香木,若是没有上头的画,倒也值个十金八金的,添上画,我最多出三金……”
楚王殿下的脸都绿了。
店主人暗暗叹息:“回小郎君的话,的的确确是一千金,少一文都不卖。”
沈宜秋“嗯”
了一声,便去看别的画。
尉迟越忍了半晌,终是憋不住:“依某之见,这《溪山雪意图》虽不能称上品,却也差强人意,不知足下为何嗤之以鼻?”
少年撩起眼皮,一双青白分明的凤眼似要看进他心里:“这位云山居士莫非是足下的相识?”
尉迟越微露赧色,避过脸低咳了一声,赶紧撇清:“非也,某不曾听说过这位云山居士,不过是见这画作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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