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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如蚁群,吹鼓手们从人fèng里挤过去,踏着一级级木板,哆哆嗦嗦地爬上自己的高位。
司师爷叫一嗓子:&ldo;起‐‐&rdo;
喇叭、唢吶齐声呜咽起来。
看热闹的人群都拼命往前挤,一根根脖子都抻到最长,极力想看清圈里的光景。
后边的人群像cháo头一样涌上来,虚弱的吹鼓手楼子被挤得吱哟哟乱响,摇摇欲坠,吹鼓手们吓得纷纷做鬼叫,拴在路边树木上的牛、驴也被挤得喘粗气。
爷爷谦恭地说:&ldo;老黑,怎么办?&rdo;
黑眼高声叫道:&ldo;老三,把队伍拉出来!
&rdo;
五十多个手持大枪的铁板会会员也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人圈里,他们抡着大枪,用枪筒子、枪托子捅着捣着身不由已往前挤的人群。
拥挤在村子里看殡的不知有几万几千人、五十个铁板会员累得口吐白沫也阻挡不住涌上来的人cháo。
黑眼掏出匣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又贴着黑鸦鸦的人头放了一枪;铁板会员们也对着天空啪啪地胡乱开了枪。
枪声一响,挤进前面的人调头返身往后挤去,后边往前挤的人胡里胡涂,继续往前挤,中间的人突然高起来,像运动中的黑色尺蠼弓起的背。
被踩翻在地的孩子尖叫起来,有两个吹鼓手楼子慢腾腾地倾倒了,楼子里的吹鼓手四蹄刨动,拐弯抹角地叫着,跌进人堆里。
吹鼓手的尖叫与被砸的人的尖叫成为嘈杂的大cháo里的最尖利的呼啸。
一头夹在人fèng里的毛驴像陷在沼泽泥潭里抻着脖子举着头,鸡蛋大的双眼铜铃一样凸出来,发着可怜的蓝光。
在这场骚乱中,起码有十几个老弱病残被踩死,几个月后还有几条毛驴和黄牛的尸体躺在这儿发散臭气,招徕苍绳。
在铁板会员们的弹压下,人群终于平静下来。
几个妇女在人圈外的呼天号地,与重新爬到楼子上的狼狈不堪的吹鼓手奏出的咽气般的音乐相得益彰。
有一大半自知挤不进核心的群众撤向村外,站在通往奶奶墓穴的路边上等候大殡的仪仗。
那里,年轻貌美的五乱子正带着他的马队来回奔驰。
惊魂甫定的司师爷又站上高凳,喊:&ldo;小罩‐‐&rdo;
两个腰束白搭腰的铁板会会员把一乘天蓝色的小罩抬过来。
小罩有一米多高,方形,起脊,翘着龙头般的角,罩尖上镶着一个血红的琉璃顶子。
司师爷喊:&ldo;请主位‐‐&rdo;
我母亲告诉过我,主位就是灵位,后来我简单考证过,主位并不是供祭祀的灵位,而是专门供出殡时证明棺中人身份的,正确称呼是&ldo;神主&rdo;,与仪仗最前边的旌表相互补充,交叉证明。
奶奶的主位在席棚大火中烧毁了,临时赶制的主位墨迹未干,由两个面孔清丽的铁板会会员请出来。
主位上竖写着:大清光绪卅二年五月五日辰时生中华民国廿八年八月九日午时卒中华民国高密东北乡游击司令铁板会魁首余公占鳌原配戴氏行凡神主享年三十有二葬于白马山之阳墨水河之阴。
奶奶的神主上披着三尺白绫子,神采飘逸;铁板会员小心翼翼地把神主安放在小罩里,然后退到两旁,垂手侍立。
司师爷喊:&ldo;大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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