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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四下寂静,外面驻扎的还有大同城原本的府兵,只要耳朵里头没塞棉花,都能听见他在说些什么都。
军心本就未定,今夜又埋下芥蒂,等总兵回了南京,这帮人作乱起来又要拿谁的脑袋作祭?
“哟,你听得见?”
吴骆成啧啧惊叹,又斜乜打量他一眼,讽刺道:“我以为公公的舌头捋不直,耳朵也跟着不好使了,听不到总兵问话。”
陈明脸色气得发赤,手指着他,“你——你这个莽汉,要不是无人可用,怎么轮的到你这个莽汉当参军。”
“军令如此,陈公公倘若看不过眼,去乱葬岗把上一位的脑袋挖出来陪着你便是,我自当给他让位!”
这两人本就势同水火,陈明仗着顾青川不管事,撇了许多苦活出去,吴骆成吃了暗亏争不过他,只能往嘴上出气。
两人的怨越结越深,眼见要当着总兵的面吵起来了,徐万有暗道不妙,觑了上首一眼,总兵大人虽未出声,脸色已是微沉。
他捂着胸口连声咳嗽起来,陈明见势收了声,去拍他的背,“徐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可别是沙子吃多积了肺痹?”
“无事无事。”
徐万有笑了笑,暗骂阉狗就是吐不出象牙,弯肘把他挤到身后,对顾青川打了个拱手。
“总兵大人所问之事,下官想起来了。
确如吴参将所言,堡垒确是张大人拨军所修。”
顾青川颔首,“嗯。”
这样一声与以往稍有不同,陈明不由心虚咽了咽喉咙,吴骆成瞥他一眼,眼神满是鄙夷。
徐万有接着又道:“不过下官曾看过他的呈文,镇城之重反在极边,作五堡以为藩蔽,屏胡虏于关外,他也是一心为了防务。”
“原是如此?”
顾青川沉吟片刻,挑了挑眉,“颇有几分道理,张巡抚原也是个干实事的,能想出这法子,实在是用心良苦。”
陈明见峰回路转,暗暗吁了口气,张文绣是死了,如若要把他做的事情再翻一遍,自己这个活着的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连忙附和道:“是啊,您有所不知,张巡抚他为人憨厚老实,爱民如子,常常为了他们,连自己的饭也顾不上吃。”
“陈公公对张大人了解得倒是深,不过某还有一事不明。”
顾青川起了身,踱步到他面前。
“既是这样一个人物,张大人治下的将士为何会变成贼党?”
他这些日都是亲自上阵迎敌,身上铁甲未换,甲胄上附着斑斑血迹,或褐或浅。
走近时,一股寒意凛然逼近。
陈明隐隐闻见一股干涸的血锈味,莫名想起那日在府衙大门外所见之景。
张文绣的脑袋被挂在红漆铜铸的门匾下,眼珠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两个黑黢黢的血窟窿,被日头晒得发红。
他不由得倒退两步,后背浸出涔涔冷汗,“这……咱家也不太清楚……”
“我倒是有所耳闻,说张巡抚与一守将起了冲突,当着军中的面把人砍了。”
顾青川沉声道:“某以为,张巡抚也不是全然无辜,管着这么些人,怎可如此莽撞胡来。
你说呢?”
陈明自是知道此事,连连点头,“是,是。”
“张文绣有错,叛乱的贼首也有错。
一命抵一命,张巡抚死了,起事的郭焱,柳中一干人也该赔命,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陈公公以为如何?”
陈明定下心神思索一番,点头道:“顾总兵说的有理。”
顾青川又看向徐万有,“徐大人以为如何?”
徐万有也跟着点头,“如此安排最为妥当。”
“早就该向陛下禀报此事,因胡虏一事耽搁到了现在。
明日就要整兵回城,再也不好耽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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