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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忙劝我低声。
连连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我犹不解恨,“季氏有眼无珠,妄观天象,本宫定要他有碎尸万段的那天!”
我再度回宫后一向驭下宽和,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怒骂的时候,随时在外的宫人侍从无不变色乍舌。
大雨哗哗不止,整个未央宫浸在一片嘈杂阴湿之中,灵犀从未见过柔仪殿中如此死气沉沉,宫人相对垂泪的场景,不免畏惧,水汪汪的眼中尽是欲落未落的的眼泪,紧紧依偎在我身边。
我紧紧拥住她,面向落着无尽大雨的天空,沉声道:“不怕!
有母妃在,什么都不必怕!”
自我禁足,宫中妃嫔皆不可来柔仪殿探望,唯有胧月,她贵为帝姬,又生性大胆,常常不顾禁令出入柔仪殿中探望我与几个孩子,玄凌不忍过分苛责于她,倒也由得他去。
胧月每每来,皆带了新鲜瓜果糕点分与诸弟妹,偶尔驻足立于我身边,长久的看我绣着柳絮春华图,终于,他忍不住出言询问,“母妃,你被禁足也不焦急吗?”
我莞尔,“若我焦急,你父皇会解了禁足令放我出去吗?”
胧月想一想,默默摇了摇头,又道:“可是母妃只是绣花打发日子,也不会厌倦心烦吗?”
“不会”
我注视着胧月,目光温煦如四月的阳光,“你瞧这柳絮,在骄阳下翻飞若清淡梨花,可有多美,柳絮此物,是春日胜景,极受人咏叹,可是此物,有时也会是要人性命的东西。
母妃绣这个,是想时时提点自己,事情往往有正反两面,即使此刻身在逆境亦无须灰心,若在顺境得意之时,也莫忘杀身之祸或许转瞬即到。”
胧月似有沉思之状,她微含怯意,问我道:“母妃,我也会这样吗?”
我含笑握住她的手,“大约不会,因为你是帝姬,这是你比我与德母妃幸运的地方。”
我微微沉吟。
“只是你要当心,居安思危,才不会招致祸患。”
胧月乖顺的点点头,自从我小产之后,胧月的性子沉静许多,不复幼年时任性活泼,似一株婉转的女罗,缓缓长出坚硬沉默的枝叶,她的眸光环顾柔仪殿四周,最后注视着窗外依旧不停歇的茫茫大雨,忽然轻声道:“母妃虽被禁足,单衣食用度丝毫未损。
其实那日李长来宣旨,母妃不该痛骂季维生。
如今人人尽知母妃不喜她,反而贤妃更赏赞季维生了,母妃得不偿失。”
“是吗?”
我浅浅的笑,又拿起银针绣了几针,转首看着窗外雨水打损了数珠翠绿芭蕉,不觉自言自语,“玉还是没有停呢,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我问道:“我被禁足已有几日了?”
“七日,”
胧月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深深的隐忧,“因为母妃被禁足而大雨未停,昨日德母妃听闻贤妃已向父皇进言,是对母妃惩罚不足才天怒未歇。”
“那么他以为该如何?”
“贤妃向父皇建议,废去母妃位分或是只给母妃更衣或采女的名位。”
胧月瞥一眼在旁玩耍的润儿,不觉微露忿然之色,“她还说,母妃现在被禁足,不应抚养润儿,她想要带走润儿。”
“那你父皇肯吗?”
胧月缓缓摇头,神色稍稍松弛,“还好父皇尚未答应,只是贤妃一向痴缠,只怕父皇总会有答允的一天,德母妃维持忧心如焚,夜不能寐,想要与贵母妃商议同去为母妃求情。”
我不徐不疾到:“胧月,你已劝告母妃不应怒形于色。
那么你也该知道,身为宫中女子,做人不可颜形于色,做事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只是自毁长城。
你回去也要劝告德妃,不要为我的事操心。”
我招手示意他靠近我,轻轻附在他耳边道:“此时除了你,谁也没有办法。”
数日后的清晨,雨水有渐渐停止的趋向,偶尔有如注的雨水滑落,——那是积存在阔叶芭蕉上的残雨会从青翠的叶尖“哗”
一声沥的满地,从东方微紫的晨曦中有高贵明黄的灿烂日光照进紧闭的庭院。
我抬头怡然微笑,“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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