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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里,他挪坐到梦迢那头,手穿过她的腰间,托起她的手看,“忙了这几日,手像是有些糙了,累着了吧?”
梦迢斜看他一眼,接而把手背无所谓地搓一搓,“你也操劳。”
常常是这样相互慰问两句,就提醒着彼此同等的付出,昭示着十分对称的关系。
这是种可怕的平衡,孟玉将下巴墩在她肩上,环住她瘦怯的腰,试着去打破,“今日衙内的王通判问我,几时生个孩儿。
我想,请几个好大夫调理调理,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梦迢幼年身子弱,不大好生养,这是彼此都清楚的,因从前不曾议论过此事,倒一向不甚在意。
今夜冷不丁说起来,她那尖锐的骨头一凛,冷笑了一下,“咱们生个孩儿,教他些什么呢?你我一身的本事,恐怕都不大好传授给孩子吧?”
说得孟玉顿感凄凉,这念头一时就抛闪了,但心里总是有些不顺。
他松开她,往枕上洋洋靠去,“你是单顾忌这个,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不想生?”
“还能有什么缘故,你倒是说说看呀。”
梦迢听出一点讥锋,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远处住着他的小妾,她那一点心虚,也变得理直气壮。
孟玉笑歪歪睇她半日,撑身起来,坐一会,索性站起来,“你心里有数。”
梦迢仰着冷眼,“我心里没数,要是你心里有数,还得靠你指点指点我呢。”
孟玉侧着身睐她,忽然满腔怒火!
他心里当然有数,梅卿的事情忙完了,明天,她将又要钻到小蝉花巷里去。
他心里汹汹地冒出冲动,想将她锁起来,把整间屋子钉起来!
楔死!
关住他们俩,彼此抱拥到死。
他不怕死,也肯压上人头去争名逐利。
但要孤注一掷捧出一颗心,总叫他想起年幼时捧着个饭碗挨家讨饭,门内那些白眼,是一刀一刀的凌迟。
他站了会,到底还是走了。
梦迢也没开口留,冷静地听着门咯吱地开,又咯吱阖拢。
又一次不欢而散,隔着被烛光晕得暗黄的窗户,他们仍旧在两个笼子里,孤独地瞭望对方。
当庭月暗,几处愁眠,也终究到了明天。
明天又明天,渐近暑热。
夏蝉聒翠荫,却无处寻,不知藏在哪里,总之四下皆是“吱……吱……”
的响,闹得人胸闷气短。
孟玉运往泰安州的三百石盐出了城,绍慵赶着来禀报董墨。
董墨却一反常态,在椅上坐了半晌不搭腔,面色显露着一种阴鸷的烦躁。
绍慵只怕是自己办事不力,忙又笑道:“不过济南两处盐场报损销毁的那些盐进出帐我已查明,正好登记放行的几个差官与卑职交情不浅,每回章大人借销毁之名从盐场运盐出去,造册的都是这几位弟兄。
只要把这些帐拿出来,再有泰安州那几个商人的供词,账目、契书,就铁证如山了。”
难就难在无端端的,谁会认这些罪?向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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