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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住一日少一日。
小阁楼的破旧因离别而愈显亲切。
墙壁斑驳,门框上的印痕,是以前同陈年比身高。
写字桌让玻璃压着,杂七杂八好些东西,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诗啦,日历本里扯下来的页子啦,远方亲朋的明信片啦,我和陈年的随手涂鸦啦,游玩时拍的相片啦……都教岁月熏上了寂落的黄。
桌上两只搪瓷杯,我常常饮完懒得续,就径自去拿陈年那杯。
笔筒是我和陈年自己做的,硬纸箱裁开,旧报纸涂上糨糊,两只简笔小动物作伴,我画小狗,他画小猫。
陈年画的比我丑。
桌角那只水晶球才别致,里头金鱼摆尾,荷叶亭亭,是爷爷过去用来镇纸的。
我们不练大字,摆在那儿单单是附庸风雅。
乔迁新居,要挑好日子,晴空万里。
假两层小阁楼,十余年日月风雨。
新房子当配新物件,就没什么好带走,可收拾完了,阁楼到底显得空旷,像孤单的老人。
我爬上木梯,做最后的检查。
盯着木板床出了会神,我忽然展臂一倒,将整个身体压在床上,不变的吱呀吱呀。
床的横梁有裂缝,陈年和我躺了十几年,竟也没塌。
这时陈年上来喊我。
阳光越过窗户,将他的脸镀成白金色,多漂亮。
我捏住枕头,荞麦壳沙沙地响。
我说,陈年,我真想把这张床带走。
陈年也倒在我身边,说,最后躺一躺。
我望着陈年,每天睁开眼最先瞧见的一张脸。
近在咫尺,朝夕在侧。
我们的呼吸没有距离。
我们的亲密与生俱来。
可这是最后躺一躺。
最后一包行李也提上后备箱,和街坊邻里道过别,我们坐上车,向新家驶去。
我探出车窗看阁楼,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再被新鲜街景遮蔽。
蓦地,我想起什么,抓住陈年的胳膊说,有样东西忘了拿。
陈年将一个包裹拉开,拿出小狗布偶,早有所料般,问,它?
我一把抱住布偶小狗,说,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小狗褪了色,旧旧的,但依然可爱。
刚刚在家里遍寻不见,我挨个儿地问谁看见我的狗了?
谁看见我的狗了?
母亲就催我拣必要的收拾,其余东西晚点再找,赶时间呢。
临出门我倒忘了。
那时陈年上来喊我,我先下阁楼后,他在床底看见了小狗。
我摸摸布偶小狗的鼻子,对它说,等到了新家,气味就不一样了,你会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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