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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明冬天不穿紫花大袄,在笨花不穿紫花大袄是一种身份的标志。
向文成也不穿紫花大袄。
甘子明还穿一双三接头压花皮鞋,那是他在北京政法学堂读书时买下的。
向文成轻易不穿皮鞋,他常穿的是秀芝做的纳帮布鞋。
想体面时,就穿一双礼服呢皮底鞋。
只是他的礼服呢便鞋和他的布袜子仍不匹配,布袜子厚,脚和袜子掖在鞋里,鞋紧挤着脚。
向文成总觉得脚是肿胀的。
有一年向喜曾托人给向文成捎回一种新式丝袜,这袜子还有一个时尚的牌子,名曰&ldo;中山先生丝袜&rdo;。
向文成穿过一次之后评论说,这袜子名称的意思不错,意在穿中山先生丝袜,走中山先生之路;可这袜子的质量欠佳,穿在脚上不吸汗,走路直打滑。
所以向文成还是穿着他的布袜子。
甘子明敦实个儿,目光炯炯,短胡子微黄。
他对胡子也很注意修剪,不似一般村民,任胡子乱长。
向文成不留胡子,只用老式剃刀把脸剃光。
他的视力常使他的脸上残存着隔二片三刮不净的胡子茬儿。
甘子明曾就读于北京政法学堂,在一个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没毕业又回了笨花。
但甘子明在笨花乃至全兆州,学问当属正统。
向文成不然,早年在保定读私塾,年头有限;后来只靠个人的智慧和兴趣弄些杂项学问。
这一切都标志着甘子明和向文成风度相&ldo;悖&rdo;,学问也有&ldo;朝野&rdo;之分。
可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向文成和甘子明的友谊基础还不局限于他们的风度相悖,和他们学问的朝野之分,他们的友谊还有着更深远的因由。
笨花村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证明了他们的志同道合,这场官司使他们变得不可分离了。
甘子明在北京念政法学堂时,正值一九一九年。
那年五月,北京十多所高校学生为抗议政府屈辱卖国的&ldo;二十一条&rdo;,联合起来游行示威,沿途散发传单,直至火烧赵家楼……一场势不可挡的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很快就遍及中华大地,这一切都鼓动着甘子明。
他先是一封又一封地给向文成写信,诉说着他的耳濡目染和他不平静的心情。
身在笨花的向文成也把一封封书信寄往北京,向甘子明倾诉兆州一班人对这场运动的热望。
再后来向文成竟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和佟家清算那四十亩官地的事。
他写道:近日,既然北京之事态发展给了国人以希望,解决笨花事想也为时不远矣。
但最终,事在人为。
人为,莫非此事要落到你我之辈肩上?
向文成用个问号结束此信,其实是对甘子明的试探。
谁知甘子明接信后却立刻决定放弃北京的学业,毅然回到笨花。
不久,在向文成和甘子明的带领下,笨花一班村人就将佟法年告上公堂。
甘子明凭借他学习的法律专业,将状纸书写得情绪激昂,字字珠玑。
他写道:现,吾国帝制结束,共和兴起。
共和莫过于扬公抑私。
然,在我笨花,公被私侵吞、践踏由来已久。
我祖上为兴办教育集资购置的校田四十亩,常年被佟姓无理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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