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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队长再说他是个学生,他也不再是个学生了。
至于&ldo;货郎&rdo;说的小知识分子,他想那毕竟是个潜移默化的意识问题吧。
向武备在花生地里嚼着花生,又蹅过几块空地,走过几片荒糙坡,眼前出现了一条沙河。
向武备认识这条河,知道这条河叫槐河,俗称沙河。
这是冀南和兆州的交界,从前他坐火车或去邢台,或回笨花,无数次路过这沙河。
火车驶过一个不长的铁路桥,桥下就是清澈见底的沙河水。
乡里人过河蹚水走,牲口大车过河在河里摇晃着走。
赶车人唯恐大车误在流沙中,他们紧摇着鞭子驱赶着牲口。
赶车人的吆喝声从河床里升起来,传进火车里。
向武备知道这条河水不深,河中心水才齐腰深。
向武备来到沙河边,遥望着河对岸,河那边二十里便是笨花了。
他在河边看准一个水浅的河段,先将棉袍撩起,把大襟掖在腰间,再脱掉鞋袜,把裤腿用力往上卷,直卷到大腿。
他走下河坡,缓慢地在河里试探着前进。
但河水还是浸过了裤腿,险些齐到腰间。
他终于蹚了过去,到达属于兆州的一厢。
在一块掐过穗的高粱地里,他开始整理自己:先把斜背在身上的一个小包袱解下来,脱掉被河水浸湿大襟的棉袍,脱掉全湿的裤子。
这时向武备的打扮与当地百姓没什么两样。
人们只有稍加注意,才能发现他与当地百姓的区别:他穿的是前面有开口、腰间有裤袢的制服裤。
向武备拧着长裤短裤,回想着往事,他把他的湿衣裳们搭在地里的干秫秸堆上,自己干脆光着下身任风吹打。
初冬的风由东南转成西北,风刮起黄土和碎柴火,很冷。
向武备不得不用他的长袍又把下身包裹起来,团坐在一个畦背上。
他想,他现在这个样子,活像个逃难的,和土匪谈判时的向武备真是判若两人了。
当风终于把向武备的长裤短裤吹得半干时,他便迫不及待地穿起衣裤继续朝着正北走,正北就是笨花了。
过了沙河,耕过的土地也变了性质,沙土变成了黄土,黄土才是他最熟悉的。
两个月来他脚下净是不熟悉的沙土,沙土时常灌在鞋里袜子里。
在冀南的日子里,鞋袜里整天灌着沙土的向武备,还从游击队被抽调去做过群众工作,也许是因为他那小知识分子气质,也许是组织发现了他那次的谈判才能。
他单身一人,按照上级规定的联络点,走乡串户去发动群众,建立乡村苏维埃和地方武装。
乡村苏维埃和地方武装,这些火辣辣的名字吸引着向武备,也吸引着穷苦百姓。
他每到一处,群众都以急不可待的眼光跟他要组织,要人,要枪。
说财主欺压了他们几辈子,现在向武备来了,终于看见了天日,一时间向武备竟成了他们的大救星。
但当向武备对他们说,苏维埃要靠自己建,武装要他们自己组织,枪要他们自己发现拿来时,许多人立时就显出了失望。
向武备就把他自己编写自己印刷的油印小报给他们看,他们说,小报又不是枪,揣着小报又不能分地主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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