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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得……”
阿九喃喃,有些发了怔。
令蘅却再无二话,封闭的唇线上好似书了“言尽于此”
四个字。
阿九不愿再讨没趣,便起身欲走,却听令蘅唤住了她。
她抬头,见令蘅将方才书写完的纸张递上来。
“方才的允诺,画押。”
自令蘅殿里出来,才过了小半个时辰,乌鸦占据了老榆树的枝头,哑着嗓子叫闹。
阿九看一眼老昏鸦,又瞧一眼地上被谛听碾过的笔画,心里头仍旧揣着令蘅方才说的“舍不得”
三个字。
她同乌鸦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越发觉得泰山府的日子无聊至极,可自己究竟为什么一住便是十来年,愈发不想走。
这里没有遍布奇珍异草的钟山,没有叽叽喳喳的小兽,没有三五个饮酒作乐的好友,连老鸦都叫得有一搭没一搭,同令蘅时断时续的话语一样。
做猪的朱厌怕是早转了另一世,赖着不走的理由已不大充分,就连如今上门找令蘅打架,也有了些瞻前顾后的心虚。
她摩挲着方才签字画押时指缝间不当心染上的朱砂,令蘅方才说的三月之期,像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居留证,令她又隐隐快活起来。
正沉沉思索,没留神却走近了轮回道,天昏沉沉地耷拉下来,低低翻滚的黄沙中排了一队游魂。
这一队高矮不齐,形态各异,有满脸横肉的屠夫,也有昂首阔步的锦鸡。
阿九抬头瞧了一眼石碑上的“畜生道”
三字,在缓缓行进的脚步声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瘦小小的谛听捧着那本生辰帖,紧紧搂在怀里,抻了抻衣摆,要往畜生道的队伍末尾去。
她同所有目光呆滞的人畜都不同,她的眼里生着少女的希冀,鼻端沁出薄薄的汗珠,又无端端透出几分焦急。
阿九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谛听回头,眨了两下眼,微微笑着招呼:“九大人。”
阿九睁眼:“你认得我?”
谛听仍是笑:“府君殿外的言语,我悉数听见了。”
说话时她动了动右耳,犬态毕现。
嚼舌根被抓了现行,阿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才问她:“你当真要入这畜生道?”
好端端的神兽不做,做野狗。
谛听仍是抱着那生辰帖,笑着将鼻子皱了皱:“是。”
“为什么?”
懵懵懂懂的阿九问的好似是投胎,又好似是别的。
谛听未答,只步履轻轻地跟在了队伍中。
阿九立在石碑旁,望着她瘦削的背影,面前是巨大的黑洞一般的轮回道,似一张恶形恶状的獠牙大嘴,亟待吞噬她小小的身子骨。
良久,阿九才见谛听脊梁处的凸起又动了动,她将下颌低下去,眼波勾住怀里的生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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