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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们很难理解,我从这个目不识丁的,过于忠厚的人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
“不,不,您说,”
娜塔莎说。
“他现在在哪里?”
“他差不多是在我面前被打死了。”
于是皮埃尔开始讲述他们撤退的最后一些时日的情况,讲述了卡拉塔耶夫的病和他被枪杀的情景(他的声音不停地颤抖着)。
皮埃尔在讲述那些历经危险的故事时,好像他从来还不曾回忆过这些事情。
他现在仿佛看见,他所经历的事情有了新的意义。
现在,当他把这一切讲给娜塔莎听的时候,他感受到女人在听男人讲话时给人一种少有的愉快,——愚笨的女人在听别人讲话时,做出好像是全讲贯注在倾听的样子,或者干脆把人家对她所讲的都死死记住,用这些来充填自己的头脑,一遇有机会就学舌一番,或者把人家对自己讲过的话和在她们那知识贫乏的头脑里想出来的自以为聪明的言辞,赶快告诉别人;而现在这种快乐,却是一位真正的女人所给予的,这种女人善于选择和吸收那种只有男人身上才具有的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娜塔莎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她是那样全神贯注;无论是一个字、声音的颤动、眼神、面部肌肉的每一颤动、以及每一个姿势——所有这些,她都不让漏过。
她在揣测皮埃尔内心活动的秘密意义时,能一下猜出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话,并把他们纳入她那开阔的胸襟。
玛丽亚公爵小姐领会他的故事,她同情他,但是,她现在看见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看到了在娜塔莎和皮埃尔之间存在着有爱情和幸福的可能性。
而这个第一次闯入她头脑的思想,使她从心底感觉得高兴。
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侍者们表情严峻、忧郁,他们进屋更换了蜡烛,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皮埃尔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娜塔莎圆睁着一对明亮亮的、兴奋的大眼睛,仍然痴呆呆地盯着皮埃尔,就好像想要弄明白他似乎有可能还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皮埃尔有点局促不安,他感到幸福,又有点羞怯,不时看上她一眼,他想说点什么,把话题引开。
玛丽亚公爵小姐默不作声。
谁也不曾想到,已经快到凌晨三点钟了,该睡觉了。
“大家都说:不幸、苦难,”
皮埃尔说,“如果是现在,就是此时此刻有人问我:您是愿意还是像被俘之前那样呢,或者是从头把那一切再经历一番呢?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一次当俘虏和只吃马肉了。
我们设想,我们一旦离开了走熟了的道路,就一切都完了;可是新的、更好的东西在这里才刚开头。
只要有生活,就有幸福。
在前面还有很多、很多。
这是我对您说的。”
他转过身对娜塔莎说。
“是的,是的,”
她回答了一句完全不同的话,她说,“我什么都不希望,只希望把那一切从头再经历一遍。”
皮埃尔凝视着她。
“是的,我再不希望别的。”
娜塔莎肯定地。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皮埃尔叫喊道,“我没有罪过,我活下来了,而且还要活下去;而您也一样。”
娜塔莎突然低下了头,双手捂住脸哭起来。
“你怎么啦,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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