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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思间,何晏之突然发觉,自己面对杨琼,往往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丝毫没了平日里的自在和从容,竟变得不像自己了一般。
夜间山风夹杂着阴森的寒意,何晏之刚失了血,有些体力不支,又怕夜间山林里野兽出没,山下还有山民,便寻思着等到天亮,再驮着杨琼往后山而下,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他拥着杨琼静静坐着,勉强支持了几个时辰,待天光渐亮,实在有些熬不住,便靠着大树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梦中乱象颠倒、纷繁杂乱,睡得既不安稳。
直到被唧唧喳喳的鸟鸣之声惊醒,他才惊觉自己正躺在大树底下,身上披着一件外衣。
何晏之愕然起身,颈间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幸而他年富力壮,一觉醒来,倒也无甚大碍。
他左右看去,并不见杨琼的影子,心里面不免有些慌乱,只是身上盖着的衣服分明是杨琼的,寻思那人并未走远,才稍稍安了心。
他于是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一路寻去,果然,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之声,只见杨琼正蹲在山涧溪水边,细细清洗着双手和脸颊。
何晏之想到杨琼在平日里极为精细讲究,便是落拓至今,也要保持仪容整洁,确实不易。
他不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杨琼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站起身,柔声道:“你醒了?”
何晏之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擎云山顶的九阳宫,杨琼在水榭之中等着他,从榻上转过身,深深地看着自己:
晏之,你来了。
何晏之一时无言以对,只是慢步上前,将手中的外衣轻轻披在杨琼身上,道:“山中风大,莫要受凉。”
杨琼亦是默不作声,只是目不稍瞬地盯着何晏之,漆黑的眸子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两人默默地站了许久,杨琼仿佛是不经意地侧过头,轻声问道:“脖子上的伤,可要紧吗?”
何晏之伸手捂住伤口,笑着说道:“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像是被一只硕大无比的蚊子叮了一口罢了。
我少时在乡野之间待惯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
杨琼莞尔一笑,他挺拔而修长的身姿倒映在溪水中,倒影随波晃动,宛若岸边婀娜的垂柳,叫人心醉。
他仰头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我也不曾想过,穷途末路之时,最后救我的人,竟然是你。”
何晏不由失笑,道:“是啊,宫主并不相信我,只当我是另有所图,又丝毫不肯听我的解释。
我却不识时务,偏偏还要凑上来,实在是愚不可及。”
何晏之难得在杨琼面前出言不逊,杨琼却也不恼,只是颔首道:“我废了你的功夫,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他看着何晏之,淡淡问道,“沈碧秋是你孪生兄长?”
何晏之心中微微诧异,复而点了点头:“是。”
杨琼又问:“你与他自小失散?”
何晏之答道:“是。”
杨琼若有所思,又沉吟道:“你在擎云山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何晏之笑了:“宫主终于愿意相信,我从未曾骗过你了么?”
杨琼轻叹了一声,低声道:“你若真的是沈碧秋派来的细作,他早便得到了欧阳氏的心法,又何必屡次来逼迫我?我那日被沈碧秋所激,一时间竟没有想明白这一层。”
他自嘲般地哂然一笑,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的翠叶,斑斑驳驳地洒在他的脸上,透着莹润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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