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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血腥,原本柔美的杏眼里竟并生出四个瞳仁,密密实实地挨着,挤掉了所有眼白的位置。
“婉儿!
!”
楚洵悲痛至极,一时间竟忘了上清结界必得由施咒者站在其中方能生效,只想去与爱妻聚首,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结界的一刻,忽然一箭破空,嗖的声既准又狠地扎入了他的肩膊,将他本欲伸手的动作生生阻去。
竟是太守府一个青年,仍保持着挽弓射箭的姿势。
青年兜鍪猎猎,朝楚洵义正辞严地道:“公子!
你醒醒!
你平素教我们有道者,众生为首,己为末,难道这些都是空口白言?事情一落在你自己肩上,你就要为了一人生死,赔上百人性命吗!”
青年旁边一个老妪颤巍巍道:“你、你快放下弓,你怎可伤公子,凡事、凡事都是公子的抉择,公子已经仁至义尽,又、又怎么可以……你们这是忘恩负义啊!
!”
然而这边未及争执完,忽听得前方一阵惊叫。
楚夫人竟已全然狂化,她原本是那样慈爱地搂着自己的孩子,然而此时却与野兽无异,她仰天嗥叫,口中流涎,牙齿陡然增长。
楚澜在她怀中,已经哭哑了,然而破碎哽咽间,却断续地喊了一声:“阿娘……”
回应他的是楚夫人血红的利爪,整个扎穿了他的咽喉!
!
!
天地间,就此没了声音。
血花在一朵一朵地飘飞。
仿佛那一年,海棠花开了,楚夫人抱着新生的孩子,站在窗扉前看着院中芳菲温柔,嫣红散落。
娘亲温柔地摇着臂弯里的孩儿,轻声哼唱:“红海棠,黄海棠,一朝风吹多悠扬。
小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红海棠……黄海棠……
当年她怜爱地抚摸过楚澜的手,此刻却在撕裂着楚澜的头颅,四肢,皮肉。
一朝风吹多悠扬。
大雨瓢泼,鲜血横流,母亲吃了孩子的肚肠。
小童相和在远方。
城隍庙阁檐角巍峨,宝相庄严,万法慈悲。
那年小儿新生,娘亲在城隍阁前跪下,温热纤长的素手合十,钟声响起,雀鸟四散,香烛氤氲间她长身磕下,祝愿她的孩子福寿安康,长命百岁,一世安宁……
令人牵挂爹和娘。
血肉都碎了,楚澜的心脏被掏出来,被楚夫人贪婪地嚼食着,新鲜的血水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
“啊啊啊啊啊!
!
!
!”
楚洵终是崩溃了,他跪在地上,他抱着头,不住地磕着地面,血流入注。
他撕心裂肺支离破碎地嗥哭着,他跪在雨里跪在血里跪在妻儿面前跪在临安城的百姓面前,他跪在神像之下,跪在泥淖之中。
他跪在罪孽里,跪在圣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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