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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4页)

我仿佛看到水中有无数只阴冷的妖怪眼睛,正在盯着我们,仿佛它们随时都会蹿出水面,或者像癞蛤蟆那样慢慢地、悄悄地爬上来,然后把我们拉下水去,吃掉我们,让我们也变成整日在水中游荡的淹死鬼……

&ldo;钱英豪,我……我不想钓了……&rdo;我站起来。

&ldo;别急,&rdo;他按住我,说,&ldo;你听,&lso;棍褂&rso;出来了。

&rdo;

&ldo;什么&lso;棍褂&rso;呀?&rdo;

&ldo;你听!

&rdo;

在荻糙丛的西边是一道为减缓河水对沙堤的冲刷而修筑的&ldo;土龙&rdo;,它上端与河堤相接,下端延伸到河水中去。

&ldo;土龙&rdo;上生长着紫穗槐和一簇簇的柽柳。

&ldo;土龙&rdo;的右侧,是一大片死水。

死水里生满荻糙、柳棵子,从那里传来两只小蛤蟆一呼一应的响亮而cháo湿的鸣叫:

&ldo;龟儿‐‐呱儿‐‐龟儿‐‐呱儿‐‐&rdo;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蛤蟆,只有成人拇指那么大,粉红色的肚皮,粉红色的嘴巴,每年只有在大雨连绵之后才出现,天一放晴,就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听不到它们的叫声了。

&ldo;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变的吗?&rdo;钱英豪神秘地问。

&ldo;不知道。

&rdo;我颤抖着说。

&ldo;是两个大闺女变的。

&rdo;他说,&ldo;俺爹说从前有两个大闺女下河去洗衣裳,光顾了泼水嬉戏,让水把褂子和棒槌冲跑了。

她俩下河去捞,双双淹死,变成了一对小蛤蟆,一个叫棍(棒槌),一个叫褂。

&rdo;

&ldo;那小蛤蟆是不是有公有母呢?&rdo;我问,&ldo;要不它们怎么能繁殖呢?&rdo;

&ldo;那我就不知道了,&rdo;他说,&ldo;反正俺爹说这种小蛤蟆是两个大闺女变的。

&rdo;

河上起了一阵风,寒气侵人。

背后的荻糙刷啦啦一阵响,&ldo;巴鲁&rdo;从荻糙中钻了出来,挤在我们之间。

&ldo;你说我们俩淹死后会变成什么?&rdo;他突然问我,眼睛里闪烁着绿幽幽的火花。

我本能地抓紧了荻糙,说:

&ldo;不知道……我不知道……&rdo;

&ldo;我想我们应该变成两个黑色的小人鱼,每当河里涨大水时,我们就站在水面上唱歌……&rdo;

&ldo;唱什么歌?&rdo;

&ldo;一九三八年哪,鬼子进了中原,先占了卢沟桥后占了山海关,火车道修到了俺们济南……&rdo;

这时河中翻起一阵大水花,一个绿油油的,圆溜溜的东西在水花中翻滚着。

我怪叫一声,手抓脚刨上了河堤,顾不得那条钓上来的鲇鱼,顾不上钓鱼竿,顾不上钱英豪和&ldo;巴鲁&rdo;,更顾不上脚下是泥还是水,逃命似的蹿回家去。

事后,钱英豪带着&ldo;巴鲁&rdo;把鱼竿和鲇鱼送到我家,并且告诉我,那个在水中翻滚的怪物,其实是个大西瓜。

他说他跳下水去把西瓜捞上来,当场用拳头敲开,挖了点红瓤一尝,一股酸臭气,在水里泡久了,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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