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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说起来很崇高,实际上没这么崇高。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国营农场,他是农场电影队的,大家同在一个系统,没什么客套。
走着走着,他问起我们队的伙食怎样。
这可不是瞎问:我们虽是农场,却什么家当都没有,用两只手种地,自己种自己吃,和农民没两样。
那时候地种得很坏,我就坦白地说,伙食很糟。
种了一些花生,遭了病害,通通死光,已经一年没油吃。
他问我有没有菜吃,我说有。
他说,这还好。
有的队菜地遭了灾,连菜都没有,只能拿豆汤当菜。
他已经吃了好几顿豆汤,不想再吃了。
我们那里有个很坏的风气,叫做看人下菜碟。
首长下来视察就不必说了,就是兽医来阉牛,也会给他煎个荷包蛋。
就是放映员来了,什么招待也没有。
我也不知是为什么。
我讲这个故事,是想要说明,搞电影工作要艰苦奋斗。
没报酬不叫艰苦奋斗,没油吃不叫艰苦奋斗,真正的艰苦马上就要讲到。
回到队里,帮他卸下东西,我就去厨房除了赶牛车,我还要帮厨。
那天和往常一样,吃凉拌韭菜。
因为没有油,只有这种吃法。
我到厨房时,这道菜已经炮制好了,我就给帮着打饭打菜。
那位熟悉的放映员来时,我还狠狠地给了他两勺韭菜,让他多吃一些。
然后我也收拾家什,准备收摊;就在这时,放映员仁兄从外面猛冲了进来,右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舌头还拖出半截,和吊死鬼一般无二。
当然,他还有左手。
这只手举着饭盆让我看韭菜里有一块旧报纸。
照我看这也没有什么。
他问我:韭菜洗了没有,我说洗大概是洗了的,但不能保证洗得仔细。
但他又问:你们队的韭菜是不是用大粪来浇?我说:大概也不会用别的东西来浇然后才想了起来,这大概是队部的旧报纸。
旧报纸上只要没有宝像,就有人扯去方便用,报纸就和粪到了一起这样一想,我也觉得恶心起来,这顿韭菜我也没吃。
可钦可佩的是,这位仁兄干呕了一阵,又去放电影了。
以后再到了我们队放电影,都是自己带饭,有时来不及带饭,就站在风口处,张大嘴巴说道:我喝点西北风就饱了他还有点幽默感。
需要说明的是,洗韭菜的不是我,假如是我洗的,让我不得好死。
这些事是我亲眼所见,放映员同志提心吊胆,在韭菜里吃出纸头,喝着西北风,这就是艰苦奋斗的故事。
相比之下,今天的电影院经理,一门心思地只想放商业片,追求经济效益,不把社会效益、宣传工作放在心上,岂不可耻!
但话又说回来,光喝西北风怎么饱肚,这还需要认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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