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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曾共眠过长夜漫漫的人,在客房里留下各式体温,气味和声音,拍打起伏如同潮水。
她对人有疏离心,不喜欢与人搭讪及刻意靠近以求融合,在气场有设定的一种自觉自控。
她的岛屿寂然不动,遵循属于自己的漂移规律缓慢应对变化。
这使她觉得安全。
她很少与他们对话。
她对身边的人逐渐失去兴趣。
在他们离开之后,快速遗忘他们的名字,身份,年龄,原住城市……种种。
一无所知。
从来都不记得他们的脸。
此刻她看到他的美,倒映在河流之中的水仙,自觉自持,却不知晓这美会令人动容。
坐在暗中,淡淡的火光照耀。
欲言又止的眼角眉梢,细长拖延。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看到他与这个世间的距离,间隔一步之遥。
是这样的男子。
断崖独坐凝望蓝色海面心平如镜。
也许在很多年之后,她一样会遗忘他的脸。
如同一个人从土中挖掘出来的陶器,把盒盖掀开,看见装满的梅子,叶子青翠湛绿,似初初从晨雾中新摘。
被曝露之后不到一分钟,树叶和果子就迅速转黑腐朽。
它们不能被空气和光线所作用,只能幽闭在禁忌之中。
他的质料是她所能触摸的真实可近。
却始终不会得知,掌握在旁观者手里的底限,是他内心设标的二分之一,五分之一,还是十分之一……或者更少。
而她将用同样的模式,保留和损坏掉属于他的记忆。
3
有时他会在玛吉阿米的露天阳台看到她。
她穿刺绣布鞋,肩上裹一块苔藓绿麻织围巾,笼在头上当帽子,遮挡几欲能把人晒晕的阳光。
她在下午出现。
坐在固定位置的木椅子上,背对桌子,面朝楼下的八廓街以及涌现其中的人群。
长时间闭起眼睛晒太阳,一动不动。
她喝冰水,或者要一小壶青稞酒,倒在未洗净的玻璃杯子里喝。
白色的酒液。
低俯下头,嗅闻某种难以被捕捉的清香,仿佛正蹑脚走过一片花朵怒放的偏僻树林,带着不可置信的诚实。
他已经能够懂得欣赏一个可以长时间不发一言的女子的美。
沉默凸显出她脖子和手臂上那些消瘦的轮廓,略微显得驼背,腰部不太能够支撑力气。
她对他说过,她是一个写作者。
写作者的肉体是以静止力度来支撑长时间伏案工作,肌肉僵硬,脸部表情停滞,只有手指有力而灵活。
他们总是看起来精神不振,容易衰老。
你很难奢望一个写作者会同时是一个喜欢运动及高谈阔论的人。
她说,因为他们的身体平衡能力和口头表达能力会日益退化。
如果相反,那么就要怀疑他工作的专业性。
她去八廓街附近的雪域餐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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