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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他补充道,“我有过母亲的,虽然并非亲的,但她对我实在是好……可惜她样样都好,唯独眼睛不太好,识人不清,非要跟着汤图烨……这个人你也认识呀,汤图烨为了讨好你,不是还把她送给你‘赏玩’了三夜吗?”
周成总算记起来了。
萝娘,当年扬州城里最美的舞伎。
她的腰肢真软啊,起舞时,腰间垂坠的璎珞可以保持不动。
他曾叫人在她肚皮上置一琉璃杯,命她跪着下腰,给他做美人凭几来靠。
玉肌,绿盏,交相辉映,简直美不胜收。
啊,现在回想,他还忍不住要热血沸腾。
汤镜瞅着他眼神飘远,神情迷醉,冷下脸把金钩戳进他鼻间,重重扯出一块鼻肉。
“啊!”
从往日的辉煌中醒神,周成痛苦地皱起脸,“景业……我并未强迫萝娘……是汤图烨诱哄她来我房内……”
他眼角重新淌出泪来,鼻涕和血液蜿蜒流下。
金钩染上殷红,尖头处挂着的肉块混杂着血渍和鼻涕,汤镜嫌恶地扔到床里,“所以,汤图烨该死,你也该死。”
他至今还记得萝娘从周成住处回来那日的狼狈模样。
尽管她擦了粉,抹了胭脂,衣裙外宽大的玄色披风替她已站不直的腿完美地打着掩护——在外人瞧来,她或许和平日并无不同,但他一眼便瞧见了她脖间的淤痕。
他想她一定是受伤了。
于是他摸出藏在墙根下的钱,跑去城西药铺给她买药膏。
汤家的人除了汤图烨,全都厌恶萝娘。
就算知道她受伤,也未必会给她请医来看。
汤氏自诩百年世家,不管私底下男主子如何狎妓冶游,也绝不能容忍族中子弟纳个舞伎回来。
更何况,汤图烨还是嫡支一脉的纯正血统。
什么狗屁簪缨世族,什么狗屁纯正出身,死的时候,还不一样边痛哭流涕边“阿耶阿耶”
地叫着求他饶命。
汤镜闭眼,萝娘死后青紫僵硬的脸又浮现出来。
她死在了回汤家后的第三日。
周成给她的身体留下难以忍受的伤痛,她全咬牙默默忍下来了。
她无法忍受的是,汤图烨乃至汤家上下对她的态度。
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臭水沟里的脏物,厌烦,恶心,蔑视以及她居然还有脸回府的愤恨。
其实死的时候,萝娘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是想,可怜了那个臭小子。
跟着她这么个没用的女人,白白叫了她多年“阿娘”
,好日子没过几天,又要变成没人管的流浪儿了。
萝娘去世,没人通知拖油瓶似的汤镜。
汤家只用草席卷了卷,把人丢去乱葬岗了事。
还是原青的娘花钱买了口薄棺替萝娘收殓,又叫他去送葬,他才得知噩耗。
曾经轰动扬州城、引万人争捧的舞伎,死后仅得一小口木棺。
汤镜张目,抬起眼皮,吐出胸口浊气,展颜笑得灿烂:“你曾问我想爬到什么位置,我说不知道,你还夸我老实。”
“我看老实的是你才对,我说不知道,是因为我对当太监头子确实没兴趣,也不在乎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是越往上走,越能接近你,我才‘努力’至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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