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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叔的声音苍老而低沉,似晨钟暮鼓,把张槐消失殆尽的神智强拽了回来,“两个时辰前有一辆马车经过,那辆马车去了哪里?”
张槐咧开嘴角,泥浆已经顺着缝隙渗了进去,说话的时候在舌尖磨砺着,“我不……啊!
我□□……啊啊啊……”
顶着他左肩的手指突然往前一搅,从背后绽放出一朵血花,混着雨水一半喷出,一半淅淅沥沥的淌到地上,张槐全身抽搐着,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上翻,像是条垂死的鱼。
行得正坐得端看开生死,也不能阻止酷刑下无意识的挣扎。
“我没有让你死。”
那苍老的声音透过张槐的神智,直接响在脑海里,他的眼耳口鼻慢慢流出线状的血痕。
张槐冷哼了一声,重于千金的眼皮慢慢睁开一条缝,“呸”
了一声,“小爷活着是英雄的儿子,死了是英雄……”
他轻轻笑了起来,“丰碑永驻喽。”
钱老阴沉的目光看着他,一只手捏着这孩子的下巴,忽然道,“我方才就觉得奇怪,你这么小的年纪,粗枝大叶躲得慌里慌张破绽百出,但现在却并不害怕,是不是?”
钱老的脸不像他的声音一样苍老,两颊松垮,眼睛凹陷,双眉斜插入鬓,也没什么皱纹,像是个异域人,若不是看起来有些憔悴,应当是个道骨仙风的老头子。
“是父亲还是母亲,亦或全家都死了,死在你面前?”
他玩儿味似的看着张槐一点点瞪大了眼睛,掌下年轻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小子,世道畸零,任谁都能自称英雄,但我告诉你……”
钱老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像是冰锥,直直的扎进胡强的心里。
胡强垂死喘息着,眼珠子像被什么攫住了,死盯着张槐肩上的伤口,只会喃喃两个字,“饶命……饶命……”
“人死之后,黄土一抔,不过白骨铺了道,你姓甚名谁……哪个在乎?”
埋在张槐血肉里的手掌忽然往下一沉,肋骨断裂的疼痛还没传至脑海,张槐的胸口便是猛然一凉,风轻而易举的穿了过去,像是两面通透。
张槐的五感逐渐消退,脑袋和身体先瘫软在泥泞里,然后才慢慢阖上眼睛。
他这一生不长,受的苦却不少,连死都这么窝囊,但什么都结束了,以后的是非扰扰碍不到他,他也不必管。
止步于此,前山万险自有旁人去渡。
钱老的手上托举着一样物件,还在贫乏的跳动,血从里面不断的埠出来,冲鼻的铁腥气能驱散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
而这样东西正一点一点的占据胡强的视线,他被死死摁压着,左右躲闪不掉,只能发出些细碎的反抗声。
张槐鲜活的心脏凑在他的嘴边,胡强胃里一阵一阵的紧缩,却不敢张嘴吐出来——他惊恐的盯着钱老,发现这个魔鬼是想让他吃下这片生肉。
“这是你同伴的下场,我再问你一次,可曾见过一辆马车?”
钱老居高临下的揪起胡强的顶发,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笑容,似乎对杀人感到异常的满足。
胡强的头皮下见了血,整个头盖骨受力,几乎要往后整个儿的掀开,但他却顾不得疼,死命的点头,喉咙里发出“咕哩咕噜”
的声响,又怕面前几个人不明白般,弯腰作磕头状。
“看来,留了个识时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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