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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铁皮水桶不知挂在马车的哪个部位了,反正车上是&ldo;咚咚咣咣&rdo;地乱响。
真正高速行驶的马车是一蹦一蹦地跳跃着前进,远远看上去,像是腾云驾雾。
三匹马高扬着头,鬃毛直竖着,尾巴像扫帚爹煞开,口吐着白沫,十二只铁蹄刨起烟尘,车轮子卷起烟尘,一捆挂在车尾巴上的扫帚扬起烟尘,车马后边交织成一个弥漫的灰土阵。
几只鸡被惊飞起来,&ldo;咯咯&rdo;叫着飞上墙头,有一只竟晕头转向钻进车轮下,被碾成了一堆肉酱。
镇子西头那几个男子汉泥菩萨一样呆着。
刘起从那捆扫帚下边爬起来,掉了魂一样站着。
刘起媳妇倚在墙上,满脸都是泪水。
光腚猴子们的战斗已进入胶着状态,一个个喘着粗气流着汗,身上又是泥又是土,只剩下牙齿是白的。
站岗的大兵张摹长打了一个寒战,热汗涔涔的身上爆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焦躁地在哨位上转着圈,像一只被拴住的豹子。
他突然亮开京剧小生的嗓门喊着:&ldo;孩子们,闪开!
&rdo;孩子们不理他的茬,在路上照滚不误。
这时,他看到栗色儿马疯狂的眼睛和圆张的鼻孔。
他想高叫一句什么,可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把冲锋枪向背后一转,一纵身,像一只老鹰一样扑到栗色儿马头上,抱住了马脖子。
惯性和栗色儿马疯狂的冲撞使他滑脱了手。
他凭着本能,也许是靠着运气就地打了一个滚,车轮擦着他的身边飞过去。
完了!
他想。
马车离孩子们还有一百米。
还有九十米。
八十米……
孩子们终于从酣战中醒过来,他们被汗水和泥土糊住了眼,被劳累和惊恐麻痹了神经。
他们呆呆地站在路上。
甚至有几分好奇地迷迷懵懵地望着飞驰而来的马车。
&ldo;三匹马!
是我爹的三匹马!
&rdo;柱子想。
他很想把这想法传达给伙伴们,可小嘴唇紧张得发抖,心里像有只小兔子在碰撞,他说不出话来。
还有七十米。
我到底是离开了哨位,我又犯了纪律。
我尽了良心,我没有办法了。
他想,再有十秒钟,根本不用十秒钟,这车快得像一颗飞趱的子弹。
他的脑袋里忽然像亮起了一道火光,他兴奋得手哆嗦。
他不知道冲锋枪是怎样从背后转到胸前的,好像枪一直就在胸前挂着。
他幸亏没有忘记拉动枪机把子弹送上膛,幸亏保险机定在连发位置上,他连准都没瞄,以无师自通的抵近she击动作打了半梭子弹。
他眼见着那匹栗色马一头扎倒在路上,枣红马缓慢侧歪在路上,黑辕马凌空跃起,在空中转体九十度,马车翻过来扣在地上,两个车轱辘朝了天,&ldo;吱吱嘎嘎&rdo;转着。
黑辕马奇迹般地从辕杆下钻出来,一动不动地站在两匹倒地的梢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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