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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真不像是糊弄她的,冯老是出了名的临危不乱,形势愈发危难,就越要引而不发。
秦信芳缓了口气,收好枪起身,“你放心,到了天津真要有事儿,不必管我这六小姐——自救这点儿本事,秦家的女人还是会的。”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她扭头望向窗外,云层变幻莫测,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日光弹指过。
天津,连日大晴,好似一场大病初愈。
上等的黄花梨妆镜台前陈列了一排胭脂水粉,偌大的厢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悬在宋子文身后。
宋子文心神不宁,就着昏暗的灯光描画起眉尾,平时三两下便能收笔的活儿,今儿晚上却总是手滑。
“我说人宋先生怎的还没现身,你们几个都是怎么伺候人的?!”
跟进厢房的士官按了按屋里的开关,半晌也没动静,惶急回头去探靳斐易的眼色。
“哟,这灯还真坏了!”
宋子文的手腕不由一抖,岂料这一笔竟成了。
他缓了缓呼吸,站起身,隐在珠帘后的身段纤薄得好似一缕游魂。
“靳少——”
靳斐易抬眸扫过不远处香案上的红烛台,似笑非笑地望向宋子文。
火柴滋啦间划出一道火光,拢在靳斐易的掌心,略微凹陷的眼眶下隐隐浮起青色的眼袋。
啪!
他将火柴匣子扔在身侧的圆桌上,咬着烟道:“去,给宋先生把灯点上。”
“多谢靳少关切,不过还请靳少移步外堂稍候,到了时辰,我自会登台。”
宋子文心中忐忑,可为了周淮安,这出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哪知靳斐易置若罔闻,起身狠狠嘬了口烟,竟朝里迈去。
“宋先生还未曾来过方军长府上吧?不提早去院里踩踩点,到时候要出了差错再追悔莫及······怕是可惜!”
他抬起夹着烟那只手撩起珠帘,猩红的火星弹落在纱幔上灼出细小的洞。
宋子文往后稍稍退了退,腰肢抵上妆台,靳斐易缓缓抬手捻起他的下巴,哑声道:“可巧这方府我熟得很,‘虞姬娘娘’不妨让小生带你去会会你的‘楚霸王’如何?”
宋子文自不敢推拒,原想不过是靳斐易这戏痴要他同那位不曾谋面的戏搭子过过场子。
他顺着靳斐易的意思上了台,天色尚有余晖,几缕澄淡的光线落在台下一排太师椅上。
宋子文心不在焉地唱起来:“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天光越来越暗,戏台正对面的角楼上亦挂起灯笼,一抹清瘦的人影隔着竹帘隐隐若现。
戏走到虞姬为项王舞剑这一出时,宋子文挥剑抬首,这才远远瞥见回廊上那位楚霸王扮相的戏搭子。
那戏搭子正要上台,却被靳斐易挥手拦下。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宋子文旋身欲取宝剑,靳斐易不知何时已立于台上。
靳斐易拾起地上那把宝剑,他绕过宋子文双臂将剑柄塞入他的掌心,立在他身后覆住那双手朝前一舞,念道:“——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舞出那记剑花,锐利的剑锋好巧不巧直指对面角楼。
夜风掀起一角竹帘,宋子文蓦地睁圆了眼,那角楼中坐着的人——他的呼吸声重起来,冠顶的珠钗颤巍巍地扫过靳斐易的耳垂。
靳斐易俯身轻笑,像温好的一壶烈酒,自他耳旁灌入,“‘虞姬娘娘’今儿晚上可得把这宝剑给握稳咯——天下苦‘秦’久矣,待除去这秦家假霸王,您的真霸王才能有命活呢!”
余又青立在方府大门外来回踱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余上校,是方军长的车。”
士兵出言提醒,他恍然抬头望去,后知后觉的被指间的火星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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