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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4页）

负责发放工资的，是那位满脸布满纵横皱纹的老蔡。

自从开枪、跳井后，他仿佛又老了10岁。

他拖着长腔，按照工资表呼叫人名。

终于呼叫到我的名字了。

我分拨开众人，挤进办公室，兴奋得有点手脚无措。

厂长、书记，还有那些大小头目正式工们，都坐在那里，目光灼灼，盯着我也一定盯着每一个前来领取工资的临时工。

我突然感到心里空虚，好像我来领取的不是艰苦劳动的报酬，而是他们的施舍一样。

厂长严厉地说：

&ldo;马成功，拿到了钱，要好好想想，党给了你们这些钱，你应该拿出点行动来答谢党的恩情！

&rdo;

&ldo;我好好干活，死命抬大篓子。

&rdo;我嗫嚅着。

厂长与支部书记对视片刻，支部书记点了点头，说：

&ldo;发给他吧。

&rdo;

厂长对老蔡说：

&ldo;发给他吧。

&rdo;

老蔡说：&ldo;过来过来，靠前点。

&rdo;

他照着册子念道：

&ldo;马成功，实干工日八十五个，日工资一元三角五分，应得工资一百一十四元七角五分，扣除水电住宿费八元五角，实发工资一百零六元二角五分。

&rdo;

他把一大摞钱推到我面前，说：

&ldo;这里边含有交生产队的钱，原则上是交队里一半，队里给你记一个整劳力工分。

具体交多少，你自己回去跟生产队里协商。

&rdo;

紧紧地攥住钱，我走出办公室。

初次拿到这么多钱，心中充满幸福感。

即使是交队里一半，也有五十三元多钱归我所有。

我想我应该去买一件蓝咔叽布军便服上衣，买一条灰布裤子，再买双紧口白底青年鞋，最好再配上一双花格尼龙袜子。

应该买包香烟。

高级一点，&ldo;金叶&rdo;或&ldo;玉叶&rdo;，每盒两毛九，不要&ldo;勤俭&rdo;和&ldo;葵花&rdo;，每盒九分钱。

还应该买柄牙刷，买管&ldo;白玉&rdo;或&ldo;分外香&rdo;牙膏，我也要刷牙，像李志高大哥那样，嘴里插着一把牙刷，满嘴吐着白沫，说话呜呜噜噜，显得那么有派头，有文化，有地位，有身份。

买了牙膏牙刷，还应该买个红塑料香皂盒，买一块高级的&ldo;罗锅&rdo;牌香皂，再配一条花毛巾，洗脸时，一定要用毛巾擦，像电影里那些干部。

把这一切配齐了，我还应该买辆&ldo;金鹿&rdo;牌自行车，买块上海产全钢防震十九钻手表，配上两条表链子，一条铁的，一条皮的。

夏天用铁表链，冬天用皮表链。

那时我一定转成了正式工人，我骑着崭新的自行车，戴着光灿灿的手表，穿着灰涤卡衬衣，挽着袖口，衬衣的下摆一定要扎到腰带里，不要像老农民那样打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