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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如今太子犯了事,皇帝又卧病,忠王也非理政之才,真有要紧的朝务,除却议政阁几位老大人,自然也只能落在他的肩上,听方才那几个小宫女言语,这人多半这几日都和大臣们泡在朝会上,刚刚得歇,便衣裳也来不及换,马不停蹄的看他来了。
贺顾心中虽然很受用,但玄色衣裳着实是衬得人深沉,三殿下又本就是隐隐有些清冷的相貌,于是望之愈发显得矜贵又高高在上,叫人不敢轻易冒犯。
裴昭珩微垂着眼睑,也不知在想什么,十分纡尊降贵的在床边的铜盆里洗帕子,贺顾偷偷瞧他,不自觉的声音低了三分,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不说话?可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裴昭珩涮好了手里帕子,抬步行到床边坐下,目光这才落在了贺顾脸上,只是看着他时,却罕见的没露什么表情,脸上也无分毫笑意,那对本就颜色浅淡的瞳孔,更是看不出一点波澜,只是淡淡道“把衣裳脱了。”
贺顾闻言,微微一哽,但还是依言老实的解开了身上寝衣胸口处的系带,露出了左肩和半边胸|膛,道“……我这伤,真的没什么要紧的,刚才醒来,都已觉得不痛了,过两日就……”
裴昭珩道“全脱了。”
贺顾一愣,两手拉着半褪下去的衣裳,道“啊,殿下不是只看我的伤吗……”
然而说着说着,嗓子眼里的声气却莫名越来越小,语及最后那个“吗”
字,已如蚊子哼哼一样微不可闻。
裴昭珩没答话,仍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贺顾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暗忖他眼下受着伤,殿下总不可能在这时候要拉他做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因此虽然心里仍有点发虚,但还是十分老实的乖乖儿把上半身的寝衣给脱了个干净。
裴昭珩没说话,只抬手在他那已然处理过、缠了纱布的伤口两侧,溢出的血痕上,指腹轻轻碰了碰,激的贺顾猝不及防之间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痛倒不是痛,只是……实在有点始料未及。
寝殿里点着炭火,暖的人身上几乎出薄汗,裴昭珩的指腹却是微凉的。
这滋味有点难言。
裴昭珩道“转过去,趴着。”
贺顾于是躺下去翻过了身,趴在床上,下巴搁在锦枕上。
“……趴好了。”
裴昭珩没答话。
贺顾脑海里有点空白,开始思考为什么今日三殿下这么冷淡,难不成他真做错了什么事?
贺顾是趴着,自然看不见裴昭珩的脸,他也不说话,贺顾于是便只能听见寝殿中炭火燃烧跳动的噼啪声。
但很快很快,背后的皮肤上便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贺顾稍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裴昭珩竟然是在给他擦身上的汗。
许是他伤得重,又是外伤,宫人们怕他冷着了,才会在寝殿里烧这么旺的火,虽说热着总比冻着强,也不碍什么事,但身上闷了一层薄汗,既不干净,且到底也还是不爽利的。
裴昭珩擦拭的动作力度恰到好处,贺顾不得不承认,实在有点舒服,虽然他亲自伺候自己,贺小侯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仔细一想他俩往后都要一块养孩子了,还客气这个……实在是大可不必,倒也心安理得的受了。
只是一舒服起来,贺小侯爷的脑袋便有点晕乎,强打精神寻了个话头道“对了……那日我晕过去,还不知道后头是怎么回事,殿下是怎么寻到我的?可是承河神武营和锐迅营赶到了吗?”
裴昭珩的动作顿了顿,却答非所问,只道“……大哥叫你卸刀,你便卸刀,叫你进殿,你便进殿,为何这般听话?”
“倘若当时我与母后不在殿中,你可知是何下场?”
贺顾一哽,心道他原来是在气这个。
他拿准了裴昭珩的性子,知他吃软不吃硬,立刻软了声气,小声答道“我……我那不也是跑了一路,来时周羽飞又在路上一路念叨,说殿下孤身一人见裴……额,见太子去了,皇上又病重的厉害……我也怕太子狗急跳墙、丧心病狂,不顾背上弑父弑母、手刃兄弟的骂名,万一要取殿下的性命,那可怎么办?就……就关心则乱,想着只我一个进去,后头毕竟还有征野和宁浪他们救了忠王和老师出来,神武、锐迅二营的援兵也到了,总不会出太大乱子,一时就没忍住……我……”
头顶毫无声息,那个给他擦身子的人未发一语,只有均匀又浅淡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贺顾顿了顿,道“……是我做事欠考虑了,幸好此番福大命大,下次我定然小心再小心。”
然而裴昭珩还是不答话。
贺顾有些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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