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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一直僵持着,江长明回到车上,拿了包,车是不能前行了,他想走着去五佛县城,一边走一边看看五佛的旱象。
3
旱。
到处是大张着等水喝的嘴。
土地干得裂开二尺长的口子,地哪还有地的样子,分明是一张干牛皮,硬噘噘的,脚一挨格巴格巴响。
麦子卷了,不是镰割的,太阳卷的。
一半人家索性就没收,还收个啥呀,望一眼心都要烂,其实那已不是麦,是枯黄的糙,是农人风干的泪。
包谷晒得有皮没毛,本该肥绿的叶子枯焦一片,风一吹发出嚓嚓的响,谷穗刚露出头便被晒了回去,就像夭折的孩子,死在了襁褓里。
江长明接连看了几块地,心里响出一声叹,迟了,就是一黄河的水流过来,也无济于事。
洋芋地更惨。
垄起的地沟原本肥肥沃沃,拳头大的洋芋会让地沟格外壮实,油绿的洋芋秧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丰盈的女人,可江长明的眼里,却分明是一派涂败,地沟瘪瘪的,怕是连鸡蛋大的洋芋都没结下。
秧哪还像个秧,一扑儿一扑儿的,全都蔫败在地里。
几只羊拚命地把头牴在垄沟里,想借秧苗寻点阴凉,折腾了半天却发现是徒劳。
羊恼了,它们的眼里让太阳晒出了血,它们必须得发泄,这样的毒日头不发泄就得闷死。
于是几只羊在江长明眼皮底下互相牴起仗来,它们把愤怒发向对方,结果一只羊的眼戳瞎了,血汩汩流出来,其它的羊立刻伸出舌头,争抢着舔起来。
江长明不忍再看下去,他的嗓子里直冒火,望着被火烧光一般的大地,心禁不住抖成一片。
记得第一次来五佛,他还不到三十岁,到处是丰收的景象,水泽良田,满目绿盈。
这才几年呀,咋就变成了这样?
江长明拿出最后一瓶农夫山泉,刚把盖子拧开,噌,不见了。
扭身一望,几个裸着屁股的小男孩仿佛抢到金子一样,一溜眼不见了。
远处的村庄,近处的农田,无不在骄横的太阳下发出呜咽。
江长明的心被震憾了。
胡杨河啊胡杨河,你不是被誉为母亲河么,你不是哺育着一代代的沙乡人么,你不是润泽着这儿的一糙一木么,何时你变得如此残忍,竟置几十万人的死活不顾?!
赶到县城,天已擦黑,人们光着膀子,一溜摆儿坐在街巷里纳凉。
夜幕下的街巷充斥着挥不走的汗臭,还有一股焦腥味,风卷着沙尘,打在城市的脸上。
城市的疼痛是坚硬的,不像乡村那么温和。
江长明听到不少人在骂天爷,说把雨都下到南方了,宁可把南方淹死也不给北方洒点尿珠子。
日他姥姥的,再晒,就把人也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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